自打这人带军破门而入,江枕月就知晓事情不好,可眼下避无可避,只能当个鹌鹑一样连声音都不敢发,听着这些人的对峙更是让她心如火烧,盼着温家军和锦衣卫那头能赶快赶到,但自己这个位置又是极为刁钻的,一旦眼前人拿自己开刀,她可能要比任何人都危险些。
可惜她这头这样想着,司马晨却还是注意到了她,美人云鬓微散,杏眼里都是迷茫的样子真是勾得他心痒难耐,随后便向前走了过去,用剑将眼前人的头冠挑了下来,饶有意思的看着她。
“哦?京中何时有你这样的美人了,怎么还穿着诰命的衣裳,这是嫁人了?不如以后做我的皇后怎么样?”
待话音落下,他也俯下身来嗅了嗅,伸手就把江枕月从地上拉了起来,“好香,真是绝色。”
江枕月瞧见眼前人猥琐的模样更是心中犯呕,连忙就别过头了去,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吐了出来,但眼下又不能说什么,惹怒了这个疯子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只得转过头去。
这幅场景在殿中百官的眼里看来更是荒唐至极,无论这太子今日能不能成功,想要夺臣妻就是极为荒唐淫乱的了,不少臣子也忍不住骂了出口。
“呸,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什么事都敢做,荒唐啊,荒唐!”
而远处守在定帝身旁的武官们自然是瞧见了的,哪个不认识这是温侍郎的妻室,都纷纷叫嚷了起来。
“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江淑人!”
司马晨听到这话后,更是来了兴致,眼里的兴奋似要将江枕月活吞了一眼,朝中姓江的淑人,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了那曾经拒绝给自己当伴读的人,“原来竟是温侍郎的妻室,怪不得如此貌美,那可真是巧了,倒是正中我的下怀。”
待话音落下,司马晨更是连忙就将眼前人拉近了一些,看见眼前人那绝色娇美的容颜,让他不禁仰天而笑。
“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这等佳人竟嫁给了温家人,还是当我的后妃更合适些……”
只不过还未等他说完,随着一声巨响,殿门也轰然的倒塌了下来,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那带兵前来的温檀和大皇子,后头除了御林军外,还有锦衣卫和温家军,显然是三方军马齐聚而来,甚至还有今日未能入宴的官员。
整齐划一的步伐也将整个大殿震的仿佛都抖了几下,这也让殿中官员和女眷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都哭喊了起来,顿时殿中也乱作一团,而那些反贼们更是连汗都流了下来。
若是在这群人马到了之前能逼宫成功,事情也就成了定局,可千算万算,竟没想到温家军会在宫中,而本来应当被调走的御林军竟还是好好的出现了在此处,不少反贼心中也隐隐约约浮上了些念头。
他们要完了。
“儿臣/臣等救驾来迟,还请圣上息怒!”
温檀行了礼后,一眼便瞧见了被司马晨拽着的小丫头,那温柔的脸上瞬间就多了寒意,肃杀和阴郁之气更是直逼殿中。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她。”
司马晨虽然知晓此等情况是自己的谋划出了问题,但却像癫狂了一般还在大笑着,听到少年郎这话的时候,才堪堪停止了笑意,随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哦?我看你又能怎么着?岂是你说不碰就不碰的?”
说完这话,他立即就凑到了眼前人的脸前,阴狠的神情直盯的江枕月心头发毛,虽然尝试着挣扎过,但不过几下的功夫就被贼人们钳制住了手脚,杏眼里瞬间就充满了厌恶。
“别碰我。”
司马晨瞧她这般绝望又厌恶的神情更是身子颤抖地厉害,歪头的瞬间更是双眼通红,“值了,我偏要当着他的面辱了你,待一会儿我把老不死的杀了,也得拉着你陪葬……”
只不过话音还未落下,众人便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三根银箭齐刷刷的直奔了司马晨而去,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那根箭就射穿了他刚要伸过去的手,而其他两根箭则是插在了旁边两个贼人身上,不过一瞬的功夫,原本还被钳制住的江枕月就脱身了。
殿上顿时就响起了司马晨那杀猪般的嚎叫,而远处那一身绯袍的少年郎,此时手上正拿着弓,又搭了三根羽箭,眼里的肃杀阴冷之气仿佛要将为非作歹的那人吞噬殆尽。
随着新箭的射出,后头的温家军们也仿佛听到了命令般冲了进来,原本极为嚣张跋扈的贼人们瞬间就有了几分慌乱,可这些人不过是司马晨到处搜罗来的官兵,又哪里真正训练过,几招的功夫就被斩于剑下,大殿里的残肢血肉也乱飞了起来。
司马晨哪成想这人的箭法竟这样准,刚想转身把江枕月拉起来,后头的三根羽箭就射穿了他的身体。
余下的反贼们见领头的人死了,更是乱无章法,虽然怕极,但也知晓必死无疑,有不少人都想到了可以用江枕月作为威胁,怎料那脱了身的小人儿反应也是极快,瞬间就拿起了地上掉落的佩剑,虽然力气不大,但招式精巧,好几个人几招下来都未能近身,而随即赶过来的温檀宛如杀神般招招致命,也将这些反贼们最后一丝希望斩落到了剑下。
当殿外漫天的火光逐渐熄灭后,殿内的厮杀声也缓缓地落了幕,除了那些女眷们嘤嘤的哭泣声,就只剩下了刀剑入鞘的声响,中秋逼宫一事终于还是结束了。
在血泊中背靠着背而立的一对璧人也随即转身相视而笑。
江枕月的脸上早就沾染上了这些贼人的血迹,瞧着娇美的脸庞却还有着丝坚毅,可瞧着眼前人的目光里,却还是多了些温柔。
“月儿,我来晚了。”温檀的发髻在此刻早就有了些散乱,将手中剑收了回去后,也赶紧握住了她的手,可神情里的温柔却怎样都挡不住,仿佛周遭的画面只剩下了她一人。
与此同时,殿中的众人们也都沉浸在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但在这嘈杂又掺有了笑声的时刻,原本被气晕的定帝也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
“世武,世武啊,可是你来救朕了?这些乱臣贼子是不是你的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了?哈哈朕就知道你还是那样厉害,心里头还惦记着我呢……”
这话也让殿中瞬间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则都是投向了温国公和温檀的身上,似是惊叹,似是怜悯,似好奇。
好像都在等待温家人的回复。
原来九五之尊的天子,也会在心里头念着一位臣子,尽管这位臣子已经去世多年。
江枕月自然是知晓圣上这是在唤谁,随后便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身边人,可少年郎的反应却是极为平淡的,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定帝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那龙椅上的人却好像还未恢复神智,看着缓缓而来的人也有了丝恍惚,随后轻轻开口说道:“世武好像年轻了许多,你身边的可是你一直跟我说的徐氏?原来竟是这等佳人,怪不得让你在我耳旁念叨了这么久,你们要是能成亲,定然能生个极为优秀的儿子,朕瞧了就高兴啊。但我还是希望你生的孩子别再像你一样整日里舞枪弄棒的了,要好好读书做个文官才好。”
“朕知道我说这话你肯定不愿意,但我也是为你着想,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次次都要去,怎么还能以后带上儿子过去?家里啊总要留个人,才不会让等着的人难受。”
话音落下,定帝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智也渐渐地恢复了起来,眼见着眼眶里都有了几分泪意。
这让周围的众人也都吓了一跳,纷纷跪了一地,天子落泪这种事可是使不得的啊。
“叔父,父亲知晓了这些定然也是高兴的。”
少年郎的音色还宛如平日里那般温柔,可还是夹杂了些怀念之情,这声“叔父”也让大殿里的众人极为惊讶,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敢这样称呼天子呢?但抬眼望去,定帝的神情里却全是欣慰与怀念,连忙应了好几声,这才笑了出来。
文武百官们自然都是精明的,见温家与圣上多年来的心结在此刻解开,也都纷纷喊道:“恭喜皇上!”
奉天殿里的声响也越发的响彻起来,到处都充满着喜悦之情,只不过这一切却都在殷怀入殿的时候被打破了。
那一身麒麟衣的殷怀显然心情颇好,手中还盘着两个核桃,阴柔的脸上还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虽然宫中有不少人都怕他,但此刻的注意力却全然在后头的几个人身上。
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衣衫不整的小贵妃还有早就不见踪影的施月娥,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殿内。后头被锦衣卫按着的则是三皇子与四皇子,同样只穿了个里裤,身上还有被鞭打留下的伤痕,低着头显然极为不乐意的进了殿。
许多大臣只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下去。
恐怕这宫中要变了天,这下又要栽进去几位皇子了,但那衣衫不整的小贵妃可是圣上的宫妃啊,这都算什么事啊?一个个的恨不得自己都不长眼睛才好,用屁股想这也是皇家丑闻了,谁能知晓这殷怀竟然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处理!
江枕月的杏眼里更是充满了惊讶。
因为发生宫变,她都差点忘了施月娥与四皇子通奸的事情,但这怎么又扯上旁人?其中竟还有小贵妃。
不过殷怀显然是看见了殿中满身血迹的小人儿,手中的动作瞬间也就停了下来,“参见陛下,不知臣的外甥女缘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殷怀的行礼是极为随意的,平日里定要被御史台那些老夫子训斥一番,可眼下却没人在意这档子事,只因这人口中竟然说出了“外甥女”,在场的人哪里又知晓是谁,巡视了许久这才发现原来竟是那江淑人!顿时大殿内也传来了些窃窃私语。
“殷怀!朕还没问你,缘何把朕的后妃和儿子绑在一起,这样成何体统,真真是气煞我也!你倒是先问起我外甥女来了,阿檀的媳妇这不是好好的?”
定帝虽然气极,但也只是站起身指着殿下的方向,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陛下勿急,只是臣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这两对野鸳鸯罢了,小贵妃说话实在太过于难听,臣就把她的嘴堵了起来。但眼下这情况,不知陛下是想将四人移至宗人府处置,还是交与我们西厂审问?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虽然小贵妃所生的小皇子是四皇子的种,但还有通敌卖国的罪证,陛下想怎样处置?”
这话就像一颗惊雷,轰得一下将奉天殿里的众人雷的久久不能言语,这提督嘴里都说了些什么?小贵妃的孩子是谁的?谁又通敌卖国了?这又关施家什么事?
最先不平的还属施丞相一家,瞧见施月娥衣衫不整的被绑着,更是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听完这话后,连忙就指着殷怀的鼻子骂了起来。
“狗阉人!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把他们四个就这样绑过来乱说,谁又能信你的话,还不快把月娥放开!”
“就是,就是,到底怎么回事?”
殷怀听到这些质疑的言论倒是轻笑了起来,随后挑了挑眉就拿起了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折子。
“洪正二年,小贵妃与鞑靼密谋里应外合,在军营中安插了眼线,害温总兵中毒而亡,其毒功效使人在三日内必能身子大好,但三日过后则会五脏六腑爆裂而亡,尸骨色黑,臣已经对照当年所有朱雀营将士尸骨,都与温总兵中了一种毒,而此毒如今还存在于小贵妃的寝殿中。”
“洪正九年,小贵妃生子,臣对比了所有宫中出入和内务府的牌子,那一段时间四皇子经常入宫看望这个小母妃,后头小贵妃生子时间提前了许多,当初稳婆说是早产,臣如今已让神医亲自瞧过,那孩子是足月生的。”
“洪正十二年,中秋宫宴,臣带领锦衣卫搜寻之事,发现四皇子与施月娥在偏殿内苟且,而小贵妃则遇上了三皇子。陛下在此对抗乱臣贼子,而这四人却全然脸都不要了。臣还在小贵妃殿中搜寻到了近期与鞑靼通传的密信,之前追杀大皇子那批人,便同出自他们之手。”
“除此之外,还有温家小子这些日子里搜集到的江南水患和太子赈灾一事的证据,都是四皇子一手谋划,参与官员的名单尽列其中,还请陛下早日决断,还当年涉事官员清白,严惩罪人才是。”
罪证在殷怀口中一条条说着,后头的四皇子就越发的绝望,而殿中的众人也越发的沉默了起来。
直到最后,那些清流的官员们便再也忍不住的一拥而上,看着殷怀手中的那些证据更是痛哭流涕。当年温总兵战死一事牵扯了多少官员,有多少冤魂早就不可计数,更别提后来的江南水患与赈灾了,这些年来多少人都甚至有些绝望,昔日同窗和同僚锒铛入狱却无能为力,可却没成想竟然在今日能有结果。
江枕月听到这里,也想起来了这些年里一直放在袖间的名单,随后缓缓跪在了定帝的面前。
“臣妇生在江南,江南水患一事牵连了许多友人,我这里还有一部分当年涉事官员的名单,另还有曾经温总兵旧部留下的书信,还请圣上过目。”
定帝接过那两张已经泛黄的纸张时,就连手指都是有些颤抖的,久久也未能缓过神来。
“殷怀,传旨下去,小贵妃赐死,两位皇子交予宗人府处置,至于施家的姑娘先押下吧。朕累了,剩下的事就交予西厂和刑部一同审问吧。”
“陛下圣明。”
待话音落下,定帝才注意到了身旁的大皇子,随后缓缓地说道:“你是个有福分的,这么多年在外头都能没事,还能碰到阿檀,日后啊,朕就放心了。咱们司马家的儿郎,生来就该与温家的儿郎做兄弟,万万不能因着身居帝位就与其离心啊。”
“儿臣,谨记。”
洪正十二年,中秋宫宴,宫中变故,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持续了两年之久的皇子争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温总兵之死,相隔十年,终于被史官所更改,那个战神到死也从未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