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一百四十八盏茶

待到了个拐角处,她才唤出了暗卫。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暗卫按照她的吩咐都换回了平日里在宫中的打扮,瞧着和普通的太监无甚区别。

“你们跟着这位施姑娘,我观她走路虚浮,定然是饮了酒的,至于真醉假醉我虽不知晓,但当然是要寻大皇子的,切记勿要真让他们碰见,可听明白了?若是发生什么其他事情,勿要多管即可。”

“是。”

前头的施月娥目的确实是大皇子,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是真的醉了,在接受三皇子那杯赐酒后,走路便有些不利索了起来,但这些日子里用人命堆积出来的经验也让她知晓,若今日再不用出些办法,恐怕自己则会成为四皇子妃,毕竟大皇子不喜自己,她是心里清楚明白的。

她自从生在施家,这些年来还从未有过没得到的东西,就算贵为皇子,不过能选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凭什么不能是她自己选?她非要成为大皇子妃不可,哪怕是用再多人的命换都在所不惜,如今事到临头,更是胆子大了起来。

只要木已成舟,那些宫妃又能怎么样?

可寻了好久后,她的意识都开始不清醒了起来,才恍惚间瞧见个身影,衣服上的蟒袍也让她极为熟悉。不过还未等她自己出手,那人就自己走了过来,恍惚间她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将眼前人认成了大皇子,而眼前的人却极为热情,将她抱到一个偏殿内,就要行那事。

痛苦欢愉间,她才听清眼前人口中叫的竟是小贵妃的名字!这让她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半,而此人又哪里是什么大皇子,分明是她不想嫁的四皇子!

一瞬间的冲击让她也有些愣了神,正要挣扎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有人进了来,两人的酒到此也就都醒了,但眼下别无他法,四皇子只能带着她匿藏了起来。

待外头的人走了后,四皇子脸上的阴翳之情似要活吞了她一般,他本来是和小母妃在此地约好的,哪成想却认错了人,虽然施丞相之女他早就有意娶为皇子妃,但听到他叫了小母妃的名字,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活下去了,想到这儿,他也就渐渐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施姑娘,真是对不住了,本来还想纳你为妃的,但眼下得送你去见阎王爷了。”

施月娥自然知晓他要干什么,恐怕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心头瞬间就有了俱意,挣扎了一番后,连忙就说道:“放开我,求你了,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殿下只要将我娶回去就好了,万不用杀了我,我愿意伺候殿下……”

待到后头,她的声音也愈发的小了起来,显然是因着被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导致的,挣扎了几下后,渐渐地眼底也有了丝绝望。

但在最后一刻,四皇子还是松开了手,神情里多了几分玩味,随之而来就是施月娥那剧烈的咳嗽声。

“哦?施姑娘喝醉了这样出来,连拒绝都不拒绝,真是在等我?”

好一阵子施月娥才恢复过来,早就被吓得瘫软在地,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瞧了就好生心疼。

她不过就是想勾引大皇子,哪成想勾引了这么个煞星,心里充满了后悔,但瞧见眼前人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也知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别无他法,只得承认了。

“臣女心悦殿下许久,殿下怜惜我,别杀我,求你了好不好?”话说到后头,施月娥的声线里明显带了份哭腔,显然是怕极了他。

四皇子眼里的玩味倒是愈发的浓厚了起来,“哦?这样那就更好了些。”

而外头左等右等没见到施月娥的三皇子连忙就打了身旁太监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你把那杯酒给施姑娘送过去?明明瞧着人往这头来了,竟然还跟丢了,真是晦气。”

那小太监更是连忙就跪了下来,他明明就是看见施月娥往这头来了,哪成想进了偏殿就寻不到人了,更是吓得连忙就跪在地上磕头,“三殿下息怒,息怒啊!”

三皇子虽然愤怒,但也有些无可奈何,末了叹了口气就转了身。

他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储君之位更是与自己无关,但今日初见这施月娥还是动了心思,也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哪成想就这样没了着落,眼下倒还有些怕了起来,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处,希望不要被人发现他做的事情。

“走吧,此事莫要声张出去,咱们先回奉天殿里。”

“哎,奴才来了。”

待话音落下,在暗处看完这些的暗卫们也随即混入了太监里头,悄无声息,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什么动作。只不过领头的暗卫跟着走了一会儿却发现了不对,这些人脚步孔武有力,明显不是西厂出身的太监,而且动作极为僵硬,显然是新训练出来的。

宫中的每一个太监都是殷怀亲自挑选出来的,都在西厂报备过的,同样身为太监的暗卫自然是一眼就发现出了不对,但思索了许久,还是先去了江枕月的身旁。

在栏边赏月的江枕月其实心里头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原以为施月娥胆子再大不过是来个偶遇罢了,没成想竟会直接就做那事,只不过这里头甚至三皇子都掺和了一脚,这事儿还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不管怎么样,只要不会嫁给大皇子就好了。

不过这些暗卫在宫中并不能像之前那般到处隐匿,所以两人说的话也没能听见,只是知晓了四皇子和施月娥在偏殿行苟且之事。

“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再探了。”

“是。”将领应了声后,却还是有些踌躇,随后行了一礼后说道:“少夫人,我等在探查此事时发现有批宫人并不是宫中的太监,恐怕是旁的地方混进来的,此事属下可能要去告知殷公一声。”

话音落下,江枕月也有些颇为意外,转头的杏眼里都有了几分惊讶。

要说这几位暗卫能混在宫中倒是情有可原了,只因他们本身就是这宫中的太监,无论出入哪里都是有人认得的,不接近天家的人,也就没人会注意他们在干些什么,毕竟上头还有个神出鬼没的殷怀在。

但要是旁的人能混入宫中就是大事了,目的无论怎样想都不会单纯,恐怕今日的宫宴要出大事。

奉天殿里头除了身子骨不太好的宫妃回了去,就连圣上都要待到亥时才能退下,更别提旁人了。再细想云江宴的事情,现在找到的证据不过只能排除了太子的嫌疑,并不能真正找出幕后黑手,若是想在中秋宫宴再来一次,未必不会扣在大皇子的头上。

想到这儿,也让江枕月有些慌了神,一些不太好的猜测也缓缓涌上了心头。

“快些去吧,我先回去殿内,若是舅舅那头有什么消息了记得回来告知我下。”

现在还有实力争斗的皇子无非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但今日混进宫中的又不像两人手底下的,毕竟大皇子并没有这种打算,四皇子如今还在偏殿里呢,哪里是想要布局的人?

而今日她的阿檀又要和刑部官员把太子那些事情翻供,虽说太子的身份恐怕难以恢复,但目的是为了大皇子重视手足之情的贤名,但要在此刻再出现一次云江宴的事情,恐怕并不适合再提这些了。

这些事,要抓紧告诉阿檀才是。

奉天殿里,还是如刚才那帮热闹,因着帝后的随意,底下的臣子们相处的也显得更为真诚了起来,倒还真有些团圆的味道。

江枕月在殿内搜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少年郎后,这才有些慌了神。

难道她的阿檀已经和大皇子去准备那些证据了,这可如何是好?

还未等她想清楚,奉天殿外传出一阵女眷们的尖叫声,顿时外头火光满天,嘈杂的兵器声也震的人有些发懵。

“救命!不要过来啊,不要!”

“护驾,护驾!”

随着一声官兵们的怒喝声,殿内的情况也越发的杂乱了起来,官员和家眷们到处在寻能庇护的地方,甚至有些人已经钻到了桌子底下,而那闯进来的人更是穿什么衣裳的都有。有混在御林军里头的,有混在太监里头,甚至还有一些混在了宫女之中,如今都手持着武器往殿内跑了进来,而奉天殿的门也被反贼关了起来,显然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再瞧大殿上的定帝和后妃们,早都吓得尖叫连连,前头围了一大圈的太监们。

江枕月见此也有了几分震惊,那些人的目标分明是龙椅上的定帝,哪里又是昔日总被追杀的大皇子。

眼见着有个刺客寻到目标后便直奔着龙椅跑去,途中有些官员尝试着拦住,不是被一掌拍飞,就是被戳了个血窟窿,场面也是极为吓人,最后还是老当益壮的温国公拿起了腰间的佩剑瞬间斩下了反贼的头颅。

但对方的人数又多,且身份杂乱,一时间竟让人无法分辨,甚至有许多女眷都因此受了伤。

江枕月也转过身不敢再看殿内的场景,只一眼的功夫,她就瞧见了有人被割了喉,血流如注的模样让她心头也有了丝惧意,如今她的位置就在定帝的最右侧,可是这里通到偏殿的入口又被锁住了,只得在蹲在栏杆下藏好,好在她这处是没人来的。

能发动这么大宫变的人身份并不会低,甚至还需要许多年来的人脉积累才可以,宫中各处都要有死忠之人,若不然不可能轻易混进来。虽然不知究竟是谁,但想要刺杀定帝的人,左思右想,最为讽刺的就是,这个答案只能是这些皇子了。

旁的人没有这个必要去刺杀皇帝,就算定帝死了,谋划这场宫变的人也不可能继承大统。

但若是在场的这几位皇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无论怎样都是当今天子的血脉,就算名不正言不顺的赢了,依旧能有理由坐上那个皇位。

至于他们这些臣子和家眷,只要不挡路,恐怕并不会真的被赶尽杀绝,毕竟无论怎样,他们只是做臣的,只要效力于皇位上的那个人就好。

眼下,需要等的就是看看究竟是谁会这样疯,做出这样孤注一掷的决定。

虽然殿内的情况必然是做这些反贼占了上峰,但参加这场宫宴的武将也有不少,想要直接一决高下恐怕是极难的,估计再拖上一会儿,锦衣卫和御林军也就快到了。

正当她这样想着,只听见轰得一声,右侧偏殿的门被人冲破,领头的人,却是让江枕月万万没想到的,那是被废的太子!四目相对后,小姑娘也开始有了几分汗意,自己是不是太倒霉了些?

这也让殿中的众人瞬间有了些不确定。

这位废太子是来救驾的,还是来逼宫的?

但随后看见那训练有序的军队并不是北朝所有的编制后,众人才纷纷在心里有了答案。

这人,是来逼宫的。

坐在龙椅上的定帝瞧见是自己的儿子,更是暴怒无比,“晨儿!你这个逆子,逆子啊!还不快把你手中的剑放下,你知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混账东西!”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如今瞧着却是甚为沧桑,听了这话下意识的还是差点松开了手中的剑,但眼下的场景却忽然让他想起来,自己是来逼宫的,神情再不像之前那般和蔼,而是充满了阴郁之气。

“老东西,我已经被你废了,怎么还能算是你儿子?轮得着你现在教训我?我劝你现在乖乖的让你身旁的狗都放下武器才是,不要做些没用的挣扎,恐怕现在的御林军还在别的宫殿救火呢,你这个老皇帝,只能在这里等死才对。”

话音落下,司马晨也提着剑往前走了几步,笑声极为阴森恐怖,“你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连查都没查明白,就说是我要杀你的大儿子,轻而易举就让他取代了我,如今该轮到我,教教你该怎么当个皇帝了。”

“逆子,逆子!就算不是你做的,今日你既然能当个反贼,也不配当个储君!”定帝说完这话后,更是气得目次欲裂,捂着胸口倒在了龙椅上,嘴里还不断地喊着“逆子”两字。

这可将殿中的文武百官吓了个好歹,纷纷开始喊起了“皇上息怒”。

只不过殿中的反贼们可没那么好心,随着两人说话的功夫,也是早都凑到了宫妃与定帝的身旁,但因着武官们都围着皇位,一时间还让这些人无从下手,特别是看见那挡在前头的温国公时,心头都有了几分不确定,刚才这人挡在前头勇猛无比的模样是都瞧见了的。

虽然他们兵马众多,但想要一时半会处理这些人倒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也都开始踌躇了起来。

司马晨自然是看出来了属下们的为难,随后缓缓开口说道:“老不死的,你是自己让位,还是等我慢慢把这些人都杀光?这些人能暂时护得了你,恐怕后宫这些娘娘们,还有前头这些老臣是护不住的吧?你该当如何?”

待话音落下后,反贼们也装模作样的拉起了几个参加宫宴的女眷,更是吓得那些姑娘们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识相点的,就都给我退下,勿要再护着那老不死的,待我登基,在场之人都是有功之臣,各位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在场的臣子们都是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自打发生了这事,除了那些性子烈的非要护驾,其他的都带着家眷在原地坐了下来,只要他们不乱掺和,这刀总不至于架在自己脑袋上,哪成想这太子是个这样疯癫的,顿时都头大了起来。

本来逼宫这事儿自打开过以来就没发生过,作为臣子的在这时虽然要表达自己的忠心,但大多数都是文官,不吱声也没什么,但眼下这样竟是要逼着他们站队。而能够护驾的御林军和温家军又迟迟未到,甚至连锦衣卫的人都没来,要说没人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又生怕后头会有反转,就算司马晨说了这话,也没有人先开这个口。

再反观那些御史台翰林院的这些清流,恨不得把头都磕破了要昭示着自己的忠心。

只不过在场的这些人,要论最害怕的,还属在司马晨脚下的江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