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晚辈还得和二婶娘商议一番,这上头还有许多铺子都未交接清楚,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待说完这话后,她也装作一副极为可怜的模样,但那被帕子遮着的杏眼却还注视着屋内的众人。
她来善燕堂可不是真为了哄老太太开心的,只是为了找出下毒之人。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她每日回去,许大夫都会说还有毒,那人还没有收手,但只要她来这里,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其他两房太太都是高兴的。却没成想老太太今日会说出让她别来了的话,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毕竟想要大房不痛快,这位身为续弦的祖母,应该是最有理由的。
再瞧三房的柳氏,虽然话里是为了让她留下,但显然不急于这一时,目的还是为了那点管家的事情。
不过四房的秦氏,却是她这些日子里最为注意的一个了。
此人在善燕堂每日待的功夫不会超过一刻钟,就说身子不适要回去喝药云云,虽说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不妥,毕竟本就是个病秧子,能来都算好不错的了,但许大夫说的那些话,却让她不得不对这个四房太太注视了。
只不过眼下她要走了,此人也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倒是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老太太哪成想她心里头这么多弯弯绕,只当她是个不顶事的,但眼下又没什么好法子,她和三房媳妇想摆弄她,无非就是贪图那点银子,还有图个痛快罢了,至于管家这上头的事儿,说实在的都半斤八两,指不定还没有长孙媳妇厉害呢。
但国公府家大业大,她子孙也不少,总不能真全都败了,思来想去,也就由她去了。
“好吧,可紧着些。”
待这话说完,屋里头的几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别的事情,而江枕月还是那副小媳妇的模样给老太太捶肩。
而秦氏,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还如往常的那个时辰到了,善燕堂已经开始摆饭,抓住老公爷要来花厅的时候,才起身说要回院子去。
江枕月见此倒是挑了挑眉,自打她嫁进来后,这位四婶娘就没在善燕堂用过早饭了,多一会儿的时间都不会待,久而久之,老太太也就由着四婶娘了。
想到这儿,她瞧着那一碗颇为油腻的鹿肉羹便有了些思绪,而外头也在此时传来了老国公的声音。
在秦氏正要出了门的时候,众人只听见一阵干呕的声音,转过头就发现平日里颇为小心的长孙媳妇正捂着嘴,杏眼里更是起了层薄雾,可怜的模样让人瞧了就会心生怜惜。
“这,这是怎了?”老太太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事,但随即一个不好的猜想也隐约在她心头划过。
长孙媳妇,莫不是有了?
三房的温长鹤年龄尚幼,一直以来都极为喜爱这个颇为好看的大嫂,瞧见她这般模样,似是想起了什么来,随后手舞足蹈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姨娘们怀了弟弟妹妹时就会想吐!大嫂肯定是有了小宝宝!我要当叔叔咯!”
这话却让整个花厅里的人都愣住了,连门口的秦氏都转过身来,显然对这消息是极为惊讶的。
但江枕月为的就是这个,自己不过就是假意吐了下,花厅里的人却是神情各异,有趣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而她也从秦氏的眼底里瞧出了一丝惊喜。
再反观老太太和三房,呆愣之后就是难以置信,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这个屋子里本就没有人想要大房好过,更别提后继有人了,斗了这么多年的爵位到现在都没个准,想来老公爷还是中意大房的人,若只有从了文的温檀,倒不是那样重要了,可有了孩子就是另一码事了。
“长鹤不得乱说,兴许,兴许你嫂子只是见不得油腻的东西。”柳氏连忙就将儿子捂了嘴,只不过这话说到后头她也有了些不自信。
“还是叫个郎中来瞧瞧吧。”
江枕月听了这话,也就觉得差不多了,随后赶紧行了个礼说道:“长辈们勿要忧心,月儿只是昨晚上吃了些不消化的吃食,并不是有孕了,但这呕吐也并不是我本意,还请老太太勿怪。”
待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老太太松了口气,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这长孙媳妇看着就是个身子娇弱的,应当也不会那么快有孕,于是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先回去养身子吧,这头也用不着你了,等你好了再过来吧。”
江枕月连忙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后,这才从花厅走了出去。
但路过秦氏的时候,还是稍作停顿了一下,看着秦氏紧紧抓着帕子的手,嘴角也勾起了小小的一个弧度。
这是四婶娘头一次在善燕堂待了这么久呢。
外头的老国公显然是听到了长鹤的喊叫,但到了后头,那眼里的惊喜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转身就出了院子。
待江枕月回到了雪月斋,小丫鬟们已经在亭中摆好了饭菜,夏日的天儿就连早上都是极热的,这些日子里她都是在竹林的小亭中用的饭,凉快又极有风情,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只不过她还要先沐浴焚香,每次从善燕堂回来身上都有那股子花香味,虽说这是老太太的爱好,但总让她觉着有股风情的感觉,也不知这岁数大的人都是些什么癖好了。
在一旁伺候的绿檀看着怀中姑娘脱下来的衣裳,便有了些想法,“姑娘,你说那毒会不会是因为这熏香?毕竟齐妈妈和山茶还有荷花,她们都没什么事儿,也就咱们三个反反复复中了这个毒,不过这味儿说起来也真是难闻极了。”
江枕月其实也是想过的,但这毒她也让许大夫尝试在衣裳上验过,因为没什么收获,就没怎么注意过了。
想到这儿,也让她的秀眉皱了起来,“你说的我也曾想到过,待一会儿你查下在我进府之前老太太可换过熏香,若是有的话,可能要查查这上头了,不过就是不像她做的就是了。”
这番下来,其实她已经能确认四房太太确实是不对劲的了,整整一月,四房到底有几个下人到现在都没摸清楚,而那个院子里的人也从未见出来过,在整个国公府,除了流水似的金贵药材送进去,平日里根本没人会想起来四房的两口子,存在感是极低的。
但自己刚才假意孕吐,神情最不对的也就是她了。
待沐浴过后,江枕月思来想去,还是叫了舅舅派给她的暗卫。
要的是善燕堂现在燃着的香,还要寻一下四房的院子是否有同样的东西,这也是她头一回用到舅舅的人,但眼下能最快处理这事的方式也只有这个了。
处理好这些后,江枕月便心情甚好的喝了许大夫调制好的药物,随后又去了小亭用饭,只不过抬眼的功夫,就瞧见了刚从宫中回来的温檀,身上还是那身绣有孔雀的官袍,只不过身上的官威却相比之前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阿檀今日怎地这样早回来?这是下了朝并没去刑部?”
“今日朝中出了些事,我和叔父就都回来了。”
少年郎说完这话后,修长的手也拿起了旁边的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却迟迟没有喝下去的想法,这倒是让对面的江枕月心头一惊,想来这应该出了大事。
随后便让周围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阿檀可方便说?家中的事情我已经有了些眉目,恐怕与四婶娘脱不开干系,最多这几日就能得到结果了,倒是不用你再费心了,若是政事那头有什么解决不好的事情,也可专心。”
两人自打成亲后,其实在政事这上头并没有太多讲究,温檀并不像其他北朝男子那般觉得女子知晓这些是无用的,甚至还会与她一同商议有些对策,探讨最多的就是有关于陈齐这上头的事情了,那人入赘后确实平步青云,如今官职已然不少,还成了四皇子身边极为得力的官员。
只不过派人跟踪了许久,也没发现那日怀孕的妇人就是了,陈齐每日去的地方除了宫中,便只有尚书府了,十足十的乖婿模样。
甚至为了这个,他们还打了赌,谁先能找到陈齐的原配妻子就算赢。
但眼下这般还是头一回,江枕月倒也不催他,只当是自己不能参与的政事罢了,随后便拿起了筷子给他夹了块番茄,并没有想太多。
温檀见此,那神情里的温柔也缓缓消散,斟酌了一番后,还是告诉了眼前人,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边关密信,鞑靼与咱们开战了,最多不过三日,消息就要传到京中了。叔父和长归被圣上钦点,月初就要带军赶赴边关迎敌,我今日回来,是准备要接手京中的温家军。”
“太子那头,被人参了一本,赈灾不力,贪污纹银两万两。圣上震怒,已下诏废了太子,青云被点为钦差,接手了赈灾一事。”
“月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家中之事恐怕后头我无暇顾及。”
江枕月听完这些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筷子也缓缓地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