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柳万山打交道这些年,早就看透那老东西的德行,仗着人脉和低价横行,坑了不少小商贾。
如今柳万山翻了船,赵大有心里痛快得很,巴不得趁这机会踩上一脚,好让自个儿的粮肆多分口汤喝。
与此同时,柳府里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柳万山坐在堂屋里,盯着桌上的账簿发呆,外头院子里几个酒坛子滚来滚去,风一吹,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他昨儿还想着翻盘,可今儿一早,街上那些风言风语就传进了耳朵,三千两银子没了的事儿藏都藏不住。
他咬着牙,狠狠一拍桌子:“他娘的,那婆娘跑哪儿去了?老子非得把她揪出来,把银子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这话刚落地,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万山抬头一看,是赵大有的账房老李,提着个账簿,身后还跟着个小厮,手里攥着根木棒,瞧着像是防身的。
老李一进门,也不客气,冲柳万山拱了拱手道:“柳老板,我家东家让我来清账。
上回那批高粱,您还欠三百两银子尾款,今儿麻烦您结了吧。”
柳万山脸刷地黑了,硬挤出个笑:“老李,你这是啥意思?不就三百两银子吗?
我柳万山啥时候赖过账?货刚在路上,过两天到了,我立马结清!”
老李眯着眼:“柳老板,您就别撑了。
我家东家说了,这三百两今儿得清,从今往后,赵氏粮肆不跟您搭手了。”
这话像根针扎得柳万山脸一阵红一阵白。
“赵大有那老东西啥时候这么硬气了?他敢跟我翻脸?银子我有的是,回头就给你们送过去!”
赵大有这手来得太狠,三百两银子他如今是真掏不出,铺子里的存货卖不出去,小厮跑光了,钱四还盯着封门,他哪还有翻身的本钱?
这边,街上又起了动静。
几个卖炭的小贩凑在一块儿,低声嘀咕:“听说柳万山让人坑了三千两,铺子都快塌了,赵大有今儿都跟他划清界了。”
“柳氏酒肆这回算是完了,往后谁还敢跟他做买卖?”
柳府里头这几天冷得跟冰窖似的,堂屋的灯笼早就灭了,风从破窗子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账簿哗哗响。
“老子混了这么多年,咋能让个小崽子给毁了?他娘的,一定是许长安干的,老子跟你没完!”
柳氏酒肆翻船的消息传遍裕州,商贾们撇得干干净净,钱四还盯着封铺子,柳万山这些天连觉都睡不踏实。
他昨儿晚上翻箱倒柜,把家里最后点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凑了二百两银子,塞在个破布包里,藏在炕底下。
那是他最后的家底,本想着拿来缓口气,可今儿一早街上的风声又传进耳朵,说是清河县的醉逍遥卖得更火了,裕州这边连烧刀子的影子都快没了。
柳万山越想越气,脸憋得通红,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木头咔嚓一声散了架。
许长安那小崽子不除,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些年他在裕州横行,靠的不光是酒肆,还有背后那点见不得光的路子。
如今铺子塌了,人脉散了,他手里还剩这最后一招,不用白不用。
他喘了口气,低头从炕底下掏出那二百两银子,掂了掂,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眼角抽了抽。
这点银子不够翻盘,可雇几个黑市上的狠角色收拾许长安,倒还够用。
他眯着眼,嘴角微微一翘,嘀咕道:“老子弄不死你,也得让你爬不起来!”
主意一定,他也不拖沓,抓起件破棉袄裹身上,拎着布包就出了门。
裕州城里天擦黑了,街上人影稀稀拉拉,风吹得灯笼晃晃悠悠。
柳万山低着头,沿着街角拐进一条窄巷子。
这巷子叫黑水巷,平日里没啥人来,尽头有家破酒肆,门板歪歪斜斜。
上头挂着个“老张记”的招牌,瞧着像是卖酒的,可城里人都知道,这地儿是黑市的地盘,里头啥买卖都做,只要银子到位,杀人放火都不带眨眼的。
柳万山走到门口,敲了三下门板:“找老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