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钧天天闱深处有一所名为“花萼楼”的两层高建筑,这名字虽是取得诗情画意奈何却与凡间后宫的“暴室”无异,里面关押的皆是因着犯了天闱禁忌的、不甚听话的,那位东海公主受刑之地便是在这“花萼楼”内,能进这楼就甭想活着出去的。

庆诺神官福身便领着童子离开了,若天帝不过是个寻常神君兴许会独独属于她,奈何天帝乃是三界主宰,注定不会独独属于她一人,若再拎不清自身的身份累及旁人,招来杀身之祸诚然也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如今的天嫔黛丝哪还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姑娘,那时说着不计较的小姑娘如今越发变得计较了,也显得贪婪了。

回到“琉璃宫”之时已到了午膳的时刻,天帝已与凤栾曦双双坐在四方桌前,天帝遣走了庆诺神官与青鸾,两人就如寻常夫妻那般相互布菜、小酌几杯。

桌上的菜肴虽不及仙厨所出的那般精致,却也是凤栾曦仔细张罗的,除却有天帝甚为惦记的高汤山药泥,还有他曾多下箸的凉拌鱼皮、卤鹅片、菊花肾球、及鸡汤煨瓜苗。这些菜曾出现过在他的过往膳食中,每到皆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曾私下问过仙厨,得到的答案皆是不知此菜如何烹煮。

近日除却自身家事儿,还有东海水君的上奏,东海水君乃是极力举荐其五万岁的幼女到天宫来当天嫔,然则他如今着实无需再以此等虚无的姻缘维系彼此。四百年前九尾金狐仙帝也极力举荐其帝姬——艳名响满三界的一代妖姬姒昭,奈何也被他以四两拨千斤的之态拒绝了。

他已过了期盼着万花丛中过的年岁,如今的他已是往庙堂之事上发展,至于天闱不过是闲时调剂身心之用,如今的一后三妃五嫔已足够让他烦心了。这六万年来因着修为不足或是被构陷的妃嫔折了不少,也正好省了他的心,若非他觉得亏欠非得为黛丝谋个嫔位,诚然如今存下的不过是一后三妃四嫔。他的天闱之内神女不少,但能并肩作战的却是寥寥无几。

“你已是第二碗了,不怕胀气么?当真是又老又嘴馋。”见他已是进了第二碗高汤山药泥甚至有再添一碗的动作,凤栾曦不得不提醒一番。此物虽很能佐饭,奈何也非容易消化之物。

“你若做得更多,我吃得更多。”话语间他又下手盛了第三碗,懒理凤栾曦阻挠的眼神,就连桌上的份例也吃尽,三碗下肚他已是甚有饱腹之感。

天帝发现自己几乎每每在她跟前栽跟斗,此刻他又是因着贪嘴而吃撑了,他躺在小榻上由着她坐在床沿替他揉着肚子。凤栾曦没好气地支了青鸾去熬煮有助消化的乌梅汤,她手劲颇为温柔地替他揉着肚子,幼稚!他到底几时方能许她舒心些?这边厢不承认嘴馋,那边厢便贪嘴多吃。

“完了,完了,再下去我难免胖成球。”天帝含笑看着她,嘴里也嘀咕着些仅有两人能听到的甜蜜话。

“老实交代,你把我底细摸得这般透彻,你到底要如何?”说是合作,他却又终日腻在她处儿女情长,需说她是天命所归的天后即便独领风骚,底下的天妃天嫔也不敢置喙半句,奈何天闱终是将就着“平分秋色”的。

“既是合作诚然我也不过是当个小白脸,待你好生养育我。我妻子这般能干,诚然我不当天帝也不妨当个小白脸。”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之故,自她卸下了那身硬壳,这人也变得娇俏多了,就连说话也变得柔情。

“没句正经话,你终日以调侃我为乐。北极真皇便是这般,他的皇后才跟他置气的。”她碎嘴了一句,北极真皇与其皇后算是“英雄配美人”之典范,这双夫妻已是成亲多年却一直感情深厚得让人羡慕。

说起此事,凤栾曦便觉得可笑,北极真皇的皇后本就是个饱读诗书、仪态端庄的闺秀神女,这行径比昔日黅霄宫的天嫔单柔更有扶柳之姿,就连行事作风颇为不羁的北极真皇也一见误了终身。那日闻说北极真皇不知为何以妄语调侃了皇后,皇后本就是个脸皮极薄的,被他这么一调侃便较真置气了。

“他呀,算不得调侃,乃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去招惹此等弱质女流。”他失笑地道,难怪那日北极真皇说话乃是戾气满满,亏得爷爷还以此调笑他的“失误”,这皇后的母族本是个迂腐古板的夫子家世,对于北极真皇此等热情的天性自是难以招架的。

从前他初见之时也深以为惧自身大声了些,可会吓得这位扶柳之姿的皇后惊得三日不敢下床。诚然,自诩鲁莽的神君男仙见着了北极真皇的皇后、黅霄宫的天嫔此等扶柳之姿的姑娘皆会自惭形秽而谢敬不敏的,也亏得他北极真皇敢去招惹。

“说得当真动听,也不知是何人不时被举荐美人也不好推诿,待我细想似乎连那一代妖姬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也在你花名册之列。话说,那时的你为何不敢纳了安阳?”为免彼此尴尬她只得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思来想去于这些神君大都喜欢谈美艳的神女仙子吧。

“纵然她很是美艳,奈何我本就不曾属意于她。她乃是我亲表妹,在我眼中便是个只会撸狗抱猫的妹妹,我作为兄长岂有这般不知礼义廉耻?”天帝闻言显得一脸无奈,“加之,那时勾陈帝君待她存了男女念想,每每遇到她皆会刻意招惹她的注意,我虽非刚正不阿的神君,但夺人所爱本就非君子所为。”

纵然她绝艳无双的美貌是四海八荒六合里唯一能与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媲美的,她的嗓音比起如今甜甜糯糯的涂姬更显娇嗲,奈何她一言不合就九“顶”,除却勾陈帝君此等霸道得让人生畏的神君诚然也没几个能镇得住她。

“难怪那时烁兰公主曾私下与我唠叨,说安阳终日藏匿行宫之中,许是招惹了个了不得的神君。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般细想你也算是谦谦君子一枚。”凤栾曦恍然大悟道,原是不关乎安阳的美丑,而是在他眼中此事算是有违人伦道德。

“凤栾曦,你就非得削我方是舒心?!就她那嗜好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劣根性能免则免,我自问心血少,经不得她这般折腾。你可是忘却了她出嫁之初曾有那么一回小宴,她把玩笑闹得颇大,饭后非得嚷着喝甜汤,上来不过是寥寥几口便作罢,勾陈帝君二话不说把她的碗往玉石处摔了个粉碎,随后更是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地说了句‘从此,辟谷。’,自此你可曾再见过安阳再敢造次?”

☆、终章

那时不过三万八千岁的元安阳在性子上与如今的涂姬确是无异,皆为孩子气极重。加之那时天嫔单柔早已待勾陈帝君生出了男女念想,是以不断从旁教唆她,而她也稀里糊涂地择了个要不得的时刻作妖,以图作仳离之缘由。

旁人许是不知,便是因着此桩不识大体之事,元安阳当真把勾陈帝君彻底惹怒。可纵然帝君被她气得不轻,也不过是以抄写《女诫》、每日捧热茶罚跪半个时辰作责罚,至于寻常神女仙子、嗜好秘辛的好事之人所臆测的“罢黜后位、直接撵走”之事乃是不曾有过。

勾陈帝君如何刚正不阿姑且勿论,需知但凡有些见识或是薄有文墨的男子皆不会轻言仳离,一则休妻兹事体大,若无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又或是“七出”之条绝不能轻易为之;二则强行仳离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之举,他日只会沦为旁人的笑柄或是旁人弹劾之把柄;三则纵然是神皇及人皇也非恣意妄为,庙堂与后宫本是同根之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凡人话本子里动不动就废后、休妻之事并非无常,却也仅为偶尔为之。在一众仙僚眼中,勾陈帝君除却统御三界兵甲有道,这治理后宫也颇有门道,但凡帝后得了赏赐,天嫔定必有之。若当真要辨个高低,帝后的皆是帝君亲办的,而天嫔的是现成的。

天嫔单柔聪慧却也糊涂,若她不贪图帝君的情爱只图其怜惜,能恪守本分地扮演好天嫔的角色,诚然帝君总会照全她与西海母族的颜面抬为天妃。然而,天嫔单柔也并非表面那般是个温婉柔弱的小女子,自她存了不该有的情动,便已是无法满足于安分守己,处处欲要拔尖,甚至生出了觊觎后位、谋害天家子嗣等的大逆不道之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