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本座年老色衰,耳背不轻,听不懂天帝责骂本座为难哪个女子。敢问天后娘娘,本座可曾为难过你半分?”玄水真君视线越过天帝,直勾勾地瞪着凤栾曦脸如死灰的脸容。拆穿天帝之谎言虽谈不上仁慈,可总被她傻傻地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要好多了。

“不曾,尊座不曾为难过妾身,如今倒是天帝让妾身很是为难。”凤栾曦难掩双眼发红的疲态,但眼波流转已然是一派疏远客套,天帝执着她柔荑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天帝许是过于忧愁天嫔大限将至之事而魔障了,错把本天后与尊座的闲话家常当作杯弓蛇影。”

凡人常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过于自负了,今日方是理清自己早已沦陷于他的甜言蜜语,便是这么一张儒雅的脸容,诓得她一次又一次,甚至把她母子的性命看得比蝼蚁还要轻。

诚然,为了天嫔黛丝,他又有何干不出来的?要恨也只恨自己错嫁天宫,挡了旁人的荣华富贵,挡了旁人的真心实意。谎言当真是动听,为了黛丝的生死即便牺牲男色也在所不惜,背地里天帝许是没少觉得她凤栾曦恶心吧?

“凤栾曦,事儿并非你所想那般。黛丝确实动过跟你讨半颗仙元之念想,可本天帝已然替你回绝了!”天帝懊恼地上前欲要再次拉起她的柔荑,而她却是急急后退拉扯开两人的距离。“你姑且冷静一会,待本天帝打发玄水真君后再与你细说。青鸾,还愣着做什么,陪天后娘娘回宫!”

“烦请尊座复命,凤某贪恋尊荣,乐意苟且偷生!”她冷悌着天帝,“若按照世人之臆测,本天后合该诚心诚意献出仙元好去圆了这么一双良人。奈何本天后如今乃是身怀六甲,本天后腹中的嫡子需得继承大统,加之天嫔大限将至乃是天道轮回,于本天后又有何干。青鸾,我们走!”

“天后娘娘懿旨,本座定必全然禀告老天帝!为保天后娘娘安危,传老天帝的天旨‘琉璃宫’内外仙娥天兵皆得换尽!”玄水真君恭敬地目送凤栾曦主仆离开,以他这般年岁早已看透了这些情爱之事,更是悟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道理。

“祝昴星!本天帝不曾与你计较怡乐元君之死,如今你倒是要本天帝家破方是舒心?!”天帝一个箭步上前揪着玄水真君的衣襟,怡乐元君之死除却咎由自取,更有“一见他便误终身”之错。

“天帝此言差矣,天帝的心何曾在天后娘娘身上半分?既是天嫔黛丝大限将至,天帝何不趁着这几日好生陪伴她最后一程。”懒理天帝几欲杀了他的执念,玄水真君轻而易举地点了他的麻穴,他好整以暇地捋了捋微皱的衣衫,语气中透着不屑。

“以天嫔黛丝之能耐能活过五百年已是尽头,如今得了天帝的修为多活了六万年,她怎好异想天开、意图夺凤族仙元。这扶柳之姿的皮囊下,原是包藏着心术不正的祸心,当真该诛杀。”

“爷爷办事素来不爱拖泥带水,能许她入宫已是开恩。可你等这般为难凤栾曦,当真不觉卑鄙么?”天帝颓然,当真是报应不爽!他这边厢要挟勾陈帝君与东极真皇,那边厢老天帝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若非你天真地以帝后娘娘要挟勾陈帝君,试问本座又何须这般先发制人?你等小子皆以为这般很是豪气却不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道理。”玄水真君冷哼一声,这盘棋局本就是无棋可下的僵局,倒不如从内里杀出重围。有时破釜沉舟未必是坏事,摊开了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对了,老天帝怜悯黛丝丧女之痛,是以许你与天后这般胡闹,黛丝天嫔之位仅在她身归混沌之前。”

天帝颓然,黛丝一介小小地仙本就不入仙籍,更遑论以天族家眷葬入无量海。懒理玄水真君,他急急去追赶凤栾曦主仆的步伐。对于他的亦步亦趋,她只当作视若无睹,他借着她有孕不能疾走终是在快要踏出围场之际以身拦截了她。

“凤栾曦,你要相信我,我定必觅得他法。”天帝素来知晓她颇为固执认准了便是终日一副不到南墙心不死的傻劲。加之,黛丝生死之事,她本就无需为他的行径去委曲求全。

“天帝多说无益,既是天嫔大限将至,天帝合该去陪她最后一程,百年于神仙而言并不长,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小地仙。”凤栾曦目视前方愣是不肯抬头看他,毕竟夫妻多年,他虽不曾细说却也让她很是笃定能牵扯他的诚然只有那位被她挡了道的“妻子”。

☆、第十二章

天帝伸手紧紧揽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抬手支起她的小脸,让她真切地看着他。“凤栾曦,你不会只有这满头珠翠,你还有我。你我会一直陪着彼此的。”

“够了,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谎言,若你良心尚存烦请离开!加之,她没了你,怕是活不成了而我尚有满头珠翠,你也无需忧心。”她作了跪安的动作,她有心成全旁人,却不见得旁人就有心成全她,诚然天嫔黛丝乃是恨透了她,因着怡乐元君之死,因着她挡了黛丝独占天帝的恩宠,如今更是挑动天帝前来乞讨她的仙元。

自苍天围场归来,凤栾曦便不言不语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天宫特有的五彩斑斓的霞光映照,她早就知晓他的讨好乃是没安好心,人善被人欺,要责怪也仅是怪她寂寞太久被他一时的甜言蜜语所蒙蔽。她看着青鸾在指手画脚地让仙娥把天帝触碰过的悉数换尽,不知何时也顺路把她换一换?

“小姐,这安胎药快要凉了,你要置气不若冲着婢子来,莫要跟腹中的孩儿较劲。”青鸾有些心痛,也不知该是赞许天帝演技精湛抑或是说她过于天真,竟错把豺狼当作好人引给凤栾曦,害得她独自面对引狼入室的狼狈,外加害得她折了一颗真心。“小姐,不若你责罚婢子吧,总比你这般不言不语要好。”

“屋里的皆已换过了么?”她垂眸看着那碗安胎药良久,目光呆呆地瞟了隆起的小腹几眼,强打着精神把安胎药灌了下去。这两个月有多温馨,如今便是有多么的讽刺,她入宫六万年听得最多的教诲便是“安分守己”,试问她还不够“安分守己”么?

天宫姻缘何其繁花似锦,她得不到也不曾去争夺,她一直静静地当个局外之人,天嫔黛丝与天帝闹得满城风雨,她何尝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旁人之事是云烟。她素来知晓自身是天族的天后,而非他天帝沄洌的天后,是以她从不在他身上期盼过什么,而他,怎好意思,厚着脸皮惦记着她的仙元?!

她该是记恨玄水真君,恨他毫不客气地戳破这层薄如蝉翼的事实,愣是逼得她做下决定。奈何她当真恨不起来,黛丝在这天宫有天帝的照拂,而她也有老天帝这位老天帝的照拂,诚然她与黛丝乃是平分秋色,不算落得个下乘。

“已是悉数换尽,就连天帝用过的紫毫笔也换过了。至于那琉璃盒内之物,小姐有何打算?”青鸾问得小心翼翼,琉璃盒内之物有凤栾曦娘家之物也有天帝所赠送的。

“觅个高处把天帝之物悉数搁起来吧,他日将来留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权当是天帝亲自赏赐的。”老天帝真心待她不错,这孩儿尚未降生已许他太子之位,也许了她一生荣华,试问她又何须自怜自怨?努力地当个豢养罐子,努力地当个天族天后便是了。

“小姐,不若你我今夜便杀出去,总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得顺心。天帝为了天嫔黛丝乃是机关算尽,纵然玄水真君与老天帝有心相护,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青鸾扑通一声跪在凤栾曦跟前,“分明是天帝心术不正,为何被软禁的却是我等,这不明摆着天族不曾把我等元凤族放在眼里么?!”

老天帝下令务必要把天帝禁足余“琉璃宫”的宫门之外,甚至连宫内的天兵、仙娥也悉数换尽为玄水真君座下的,明面上乃是保护天后娘娘的安危,实情乃是变着法子软禁密切留意天帝私下动手。纵然“琉璃宫”内外的天兵皆被换尽,可天帝到底是钧天主宰,加之两人乃是明面上的夫妻,是以需得密切提防天帝暗地里出手。

“六万年的岁月你我皆是这般渡过,如今区区百年不到的光景,你又何须这般坐立不安?”凤栾曦无意继续留恋这盘残棋,她仍旧是出入自如的天后娘娘,他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两人不过是重回以前的牌面,诚然又何来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