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下,摇摇狮子一般的头颅,开门走了进去。

我和衣躺在单身宿舍窄小的木板床上,嗡嗡响的日光灯惨白的光芒照射在我神伤的脸上。

想起娜塔莎的昨天热情与今日的冷漠,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个稍纵即逝的黄梁美梦。梦醒无影又无踪。也许,娜塔莎为自己曾经付出的激情后悔了。也许,她心里还一直爱着斯拉瓦。也许,她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那么,这个难言之隐又是什么呢?

我苦思不得其解。只听见半夜里的山风吹响阵阵松涛……

同病相怜

娜塔莎矜持地回应了我的问候,与前天的热情似火判若两人。

其他苏联专家,还是跟以往一样热情地同我打着招呼,握手问好。

晨雾中,轻型面包车驶离了山城宾馆。

“江,这是今天的工作计划……你赶快翻译后复印,分发给大家参考……”苏联专家办公室里,瓦洛加放下钢笔,揉了揉手腕。

半小时后,我到了复印室门口,却听到了隔壁厂长办公室传来异样的动静。

我拿着那份翻译后的中俄对照的工作计划停在门口,看看那台复印机,又转身慢慢向前。

我伸头望去,潘达志和姚文明不在。只有一个女性身影,坐在办公桌前,背对着房门,抽抽噎噎。

“……大学分配的时候,你可以争取呀?”传来吴芳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申请跟我一起到这里来工作,是很容易被批准的……为何当时你不肯?反而一心要留在沿海城市?……我怎么争取留在沿海城市?……你不知道吗?那是很难的……你跟我一起来这里,要容易得多……你偏偏不肯……你知道吗?没有了你……我的心里多难受……自从我们俩大学毕业后分开,我的心里就一直很难受……那么多年的感情……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吴芳边哭边说,最后大哭起来,身子一抖一抖,像飘摇在风雨中的秋叶。

昔日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让她刻骨铭心:毕业分配时,她的男朋友不愿跟她到西北部的偏远的山沟里来。

“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我才不想去浪费青春!”男朋友得知她的打算,失声叫道。

“但那里的人事处长对我说,结婚了可以分配房子……”

“大概是鸟笼似的小两房,谁稀罕?!”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学唯一的一次争吵,葬送了他俩几年的恋情,男朋友决绝地同她分手了。

被无情抛弃的可怜人。显然,趁着厂长不在,吴芳给男朋友打了长途电话,进行最后一次交谈,打算挽救爱情。

怪不得吴芳性格古怪呢。她是被男朋友甩了才变成这样的。

失去爱情,心里的阴影巨大,那真会叫人发疯。

虽然她性格古怪,数次冒犯了我,但是我觉得一个在异乡的单身姑娘,受到了被相恋多年的男友抛弃的沉重打击,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