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冷眼旁观这自导自演的一幕,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这样的人当上皇帝又如何。

只见永兴王面向北洛,复又扬起笑容,亲切道:“只是闲谈之话,皇弟又何须介怀。难不成你害怕咱们那位陛下会因此疑心你?别担心,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我之间的任何话,都传不到天鹿城去。”

这就是胁迫了。

北洛面有寒意,心中竟被久违地激起凶性,这一刻的模样几乎让旁人以为是玄戈站在此处,正以一个帝王的高傲冷眼俯视苍生,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

然而北洛只瞬间便收起气势,就像狮虎在雷霆一击前会不动声色地接近猎物,虽然面上寒意未褪,但还是应了声好,让以为还会多费口舌的永兴王颇感意外。

静室之中,永兴王屏退众人,只留他与北洛相对而坐。

北洛望着茶盏中升腾而起的雾气,安静等待对方先开口。

王奎南,这位皇室硕果仅存的实权王爷语气真切地说道:“我永兴王的今天,就是你怀王来日的处境。”

“想当初,我的父王也贵为皇帝胞弟,极尽荣宠。可结果呢,先皇故去,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削藩,这五年多来,加诸于赤阳的束缚越来越紧,去年宫内甚至传言说要降爵!我父王贵为世袭罔替的实权亲王,我作为他的嫡长子,却只能继承一个公爵的名号,不出五代,我堂堂永兴王的后嗣就要成为一个庶人了!”

北洛插嘴道:“所以你父王死了,在玄戈下旨降爵之前。”

他回望对方愕然的眼神,冷笑起来:“怎么,你以为我长在民间,见识就真如乡野村夫一般不堪?”

这话岚相也只是猜测,北洛与玄戈却能直接肯定此事,究其原因,也许王家血脉中自有一股子凶悍决绝的疯狂,让他们冥冥中得以相互间理解。

永兴王忖度北洛的态度,终究还是自辩一句:“父王是自愿的。”

北洛不咸不淡地讥道:“真是天下痴心父母。”

王奎南不欲多说这个话题,转回前言道:“总而言之,你总有一天也会面临这个处境。皇上如今尚未娶妻、没有子嗣,自然可以把万千宠爱施于一人,可今后呢?天下焉有杀其爱子,而授国于弟之君王?更何况皇上只赐你至高之爵位,却连一丝一毫的权力都不放开,一旦新皇继位,你将如何自保?这背后的凶险,你当真看不到吗?”

这一连串的问句可谓真挚恳切至极,字字句句皆为北洛考虑。

北洛知道这是在拉拢他,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永兴王好算计。而倘若他真的答应……北洛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帝王本无情,玄戈是把他仅剩的一点真情都用在北洛身上了,如果连北洛都背叛他,其打击何异于被天下人所负。

若在遇见玄戈之前,北洛定懒得在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谁,谁当皇帝又与他有何干系?

如今,北洛却不敢想象这个天下没有玄戈是怎样的,亦不敢思考玄戈有一日会离他而去。二十载年华,他与玄戈相处不过月余,然而这个人留在他心底的印象却比他以为的更深刻。

所以北洛摇头:“首先,玄戈还能活许多年,若干年后的事太远,我不想理会。其次,你说我将来的侄儿会容不下我,难道你这个所谓的堂兄就能容下我?”

永兴王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即道:“你若自请削爵,我继承大统后自然会下旨,保你怀王一脉,荣宠生生世世,与国祚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