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呕一下,强堵回涌到喉头的血:“你不怕二哥找你寻仇吗?”
“泽芜君的确对你情深似海,但能与天下的意志做对吗?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所以才想寻死。何必要把他推到那一步?小叔,你从前教过我的,不要试图考验人心。因为人心是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金凌的声音逐渐从颤抖趋向平稳,几个弹指的光景,他恍惚长了好几岁,尚且很年轻的面容上呈现一种少年老成的神态,金光瑶简直以为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儿子。
他听见金凌用青涩的少年音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再说,要杀你的也不是我,我只是胁从罢了,是含光君挟持我进来的。”
他望向魏无羡:“魏无羡,这是你欠我的,我爹娘已经没了,你没本事把他们还给我,我不强你所难,但至少宗主之位一定要是我的,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魏无羡眸现隐痛:“金宗主,你放心,此事我与含光君会一力承担。”
金光瑶扣好腰带,整理袖口,给金凌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你学得很好。记住,做宗主,别学魏婴教你那套,和他学,你会死的比你爹还要早。”
金凌背后一凉,双肩晃了晃,直截了当问:“你把金库里的钱都挪到哪儿去了?”
金光瑶慢悠悠下了床,其余清醒的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金凌没有立即上去捉他,而是警惕问:“你要做什么?”
“我找镜子。”金光瑶随口道,“我想梳头。”
他环顾这间温暖精致的内室,没找着镜子,只得做罢,又踅回床上坐下,任万缕青丝直溜溜覆在双肩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整个人飘飘忽忽,几乎半成了鬼。
“你逃跑时,把金库的钱都挪到哪儿去了?”金凌又问了一遍,“你说出来,我就不把你交给聂怀桑。”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像冬季覆盖在金麟台上的雪,厚重坚硬,白茫茫一片,遮住了那座华丽高台上所有的暖色。
昔日亲厚如父子的叔侄,此时已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你做了这么久宗主,还没找到?未免太不中用了些。”金光瑶笑靥如花,“你不把我交给聂怀桑,又要把我放在哪里去呢?无非是把我镇压到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那和放到聂家那个吃人堡有和区别?”
“至少你可以不用和最恐惧的人在一起。”金凌也对金光瑶笑了。
“恐惧?”金光瑶双眉扬起,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他霍然站起,神情好似受到极大的羞辱,他质问金凌:“我恐惧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