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竟有仆从声称,看见了同小公主模样极为相似之人去了那片野林子。
这可了不得了,那片林子是专为秋狩准备,里头野兽众多,利箭横行,但凡哪个看花了眼,又或是哪个失了准头,手中弓箭射了偏,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再往深一些想,若是哪个有心的想借此机会除去小公主,便是闹到皇帝那里,以他对小公主的态度,只怕也落得个‘意外’收场。
有人意识到事态严重,急急忙忙去请禀太后,点召了人手往林中寻,又提着心吊着胆的,生怕寻到……
幸得是半路遇见了白家那位小将军,少年意气风发,听闻此事便弃了猎物,又召着其他几位公子哥四处帮着寻找,这才将小公主安然无恙从林中带了回来。
绿芽还记得,那时的乐冉虽滚了一身脏乱,但那双眼睛晶晶亮亮的,没曾受半分惊吓,像极了悬在夜幕中的璀璨星子。
她对怀里抱着的白兔幼崽爱不释手,任谁也能瞧出她的喜爱之色。
后来……
“后来它死了,”乐冉扬起巴掌大的脸,声音里有一些伤心,她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子,手下绞着衣裙,语调平淡,神情里却不见半点难过,“被剥去了皮毛做成了暖手的手捂子,尸体就血淋淋地扔在草地里。”
“我找到它的时候,它身上爬满了蚂蚁和其他的虫子。”
墨色长衣的听客在枝影下顿住了脚,眉心微微一皱,他望着廊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幽深眼眸里的光浸了暗色。
太学未时的课,乐冉迟到了。
上课的钟声敲足了三遍,小公主才姗姗来迟。
她裙角牵起的风里有一丝甜气荡漾开来,这种味道宋钺有些熟悉,他午时才在小皇帝那里闻见过。
是今日御膳房新做杏仁糕的味道,还沾着一丝炒过芝麻榨出来的清香。
往日里见他束手束脚的小姑娘今日安静得有些过分,宋钺望着她,在那卷翘垂下的眼睫中窥出了一丝异样。
如泊泊溪水乍然入冬,寒雪覆下了一块冻土。
有些稀奇。
宋钺讲着课,目光虽薄凉浅淡,却多了一抹探究,他余光不时从那个角落里扫过。
一向不喜听这些绳墨之言的小公主今日难得听得十分认真,阳光落在玲珑小巧的肩头上,纱衣掩蔽下的阴影里竟隐约有不似往日柔和的锋锐,挺绷着,像是压了千斤重的担子。
宫中人多嘴杂,放朝那会儿的事情并不能瞒得过宋钺,连着昨日里,乐央宫中派遣人在宫里多处打探他的消息。
这件事早在预料之中,或是讲,这该是她摄政后当办的第一件事,但拖到如今才有切实消息,宋钺倒也不怎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