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桓大司马准备来建康了!”
“听说了,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这下只怕有好戏看了。”
前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诛王谢,移晋鼎’,本来先帝都想让他当摄政王了,却被王坦之、谢安坏了他的好事。”
“你是说,大司马准备杀了王坦之、谢安,然后自己当皇上?”
“唉,大家都这么说……”
又一人插话,“我告诉你们,我表姨的儿子的小舅子便在姑孰当兵,听说桓大司马一次醉酒后痛骂王坦之,谢安……”
流言自然也传入了皇宫深院,被内侍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褚蒜子。褚蒜子停止转动手中的佛珠,微微冷笑。司马昱驾崩之时,她曾下手诏,任命桓温为摄政,不料,这道手诏竟被王彪之封还。早就知道,桓元子狼子野心,又岂会满足区区一个辅政的位子。这下好了,他找上门来了,哀家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应对?
她想了想,站了起来,道:“来,随哀家前去见皇帝。”这年褚蒜子已四十九岁,而司马曜仅仅十岁,两人却是堂嫂堂弟的关系,她有时想来,也觉得尴尬,平时为了避嫌,轻易不去见司马曜,但这件事,有关晋室存亡,却不由得她避嫌了。
和褚蒜子密谈后,司马曜下诏,令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到新亭迎接桓温。
接到诏令之后,谢安回到乌衣巷家中,如平日一般地和家人用过晚膳,又来到书房,和谢韶、谢玄、谢琰谈论了一会儿诗文,便又如往常一样,回到寝房就寝。
寝房内几个火盆哔啵作响,温暖如春,而一角的博山香炉里,早已袅袅吐着青烟。谢安上了榻,觉得香的味道和平日有些不同,但还未来得及细细分辨,便沉入梦乡。
片刻后,刘夫人也进了寝房,看了看已经入睡的谢安,又看看几案上的香炉,轻轻叹了口气,也解衣就寝。
大半夜已过,天微微地亮了,而睡梦中谢安的长眉也轻轻地蹙了起来。
这里不正是新亭吗?他怎么会忽然就到了这里?升平三年,四弟谢万北伐失败,被朝廷贬为庶人,家族再也无人支撑,他不得已谋求出仕,于次年接受了桓温的邀约,担任其账下司马的职位,便是从新亭出发,而百官也是在这里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