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褚蒜子咳嗽了一声,道:“此事该如何办,你们拟旨吧。”

众官皆窃窃私语,桓温的面上也不由露出紧张之色。毕竟,废立之事历代罕见,众臣皆不知该用何种礼仪。

王彪之知道此事已经不可逆转,叹了口气,出列目注桓温,从容道:“桓公既然要匡衡皇家,应当效法前代的成规。”于是命人取来《汉书霍光传》,很快便决定了礼节仪制。当即王彪之发号施令,群臣拜伏。

桓温宣布太后诏令,废司马奕为东海王,以丞相、录尚书事、会稽王司马昱继承皇位。

督护竺瑶、散骑侍郎刘亨走到皇帝御座,从内侍手中收取了废帝的印玺绶带。司马奕穿着白色单衣,走下御座,他的脸色虽然灰败,却是十分平静。群臣都跪伏在地,不知谁开的头,有人低低地哭了出来,片刻,只听一片压抑的低泣声。愁云惨雾之中,司马奕下了西堂,乘牛车出了神虎门,在一百多名卫兵的监护下到达东海王府邸。

桓温又率领百官,准备好皇帝的车驾,去会稽王府迎接司马昱。自从司马昱得知自己即将被立为皇帝后,便满心忧惧,茶饭不思,彻夜难眠。桓温,这个老朋友兼老对手,为何立自己为帝,他十分清楚,难道自己真的要做大晋的罪人了吗?

然而此事却推脱不得,司马昱上了车驾,在朝堂更换了服装,戴平巾帻、着单衣,面向东方流涕,叩拜接受了印玺绶带,即皇帝位,改年号为咸安元年。因桓温有足疾,特许可以让他乘车上殿。

次日桓温请见皇帝,事先准备好了辞章,想陈述他黜废司马奕的本意。

内侍引领桓温到达殿内,殿内却并不见司马昱的身影。桓温不禁有些疑惑,高声道:“陛下?”

忽听屏风后有人答道:“某在斯。”正是司马昱的声音。他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上了御座。桓温正想说什么,却见司马昱的眼中泪光莹然,不一会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打湿了衣襟。桓温不由地有些惊惧,再也说不出话,只好拜别而出。

咸安二年七月,自即位起,便满心忧惧的司马昱病重,连发四道诏书,宣在姑孰的桓温入京。然而桓温怕朝廷有诈,不敢入京。在王坦之、谢安等的建议下,司马昱立司马曜为皇太子,命桓温辅政,如王导、诸葛亮的旧例。安排好了这件大事后,司马昱驾崩。

乍闻皇帝驾崩的消息,群臣急忙赶赴太极殿,而此时的太极殿,早已换上了白色帐幔,连枝灯座上一色儿的白色蜡烛,烛火摇曳,在殿内停放着的司马昱棺椁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众臣脸上更多的是麻木,而不是悲痛。毕竟,七年前,哀帝司马丕去世,去年,海西公司马奕被废,群臣哭着送他下了西堂,无奈远去,如今,司马昱继位不到一年,又因病辞世。这短短几年,已经有太多的死亡与别离。内侍取过遗诏,宣读完毕,群臣面面相觑,没想到,桓大司马仅仅是个辅政,还个摄政都没捞到。

内侍宣道:“请太子殿下进殿……”

忽听有人道:“这个……是否等待桓大司马处分,更为妥当?”

王彪之年纪岁老,耳力却甚好,上前一步,正色道:“天子驾崩,太子当立,这是古今之礼。桓大司马又怎能提出异议!如果事先向他询问,一定反而会被他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