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渊源早年隐居荒山,朝廷多次召他为官,他都推辞不就。后来,桓温平定了蜀地,声威大振,已经对朝廷造成了威胁。自己因为殷浩极负盛名,朝野推戴,便征辟他为扬州刺史,将其引为心腹肱骨之臣,使之与桓温抗衡,把他推到了桓温的对立面。如今渊源战败,不得不罢黜他,然则,朝中又有何人,能与桓温相抗衡呢?
在这一片沉默中,褚蒜子疲惫地摆了手,叹了口气,道:“那就废殷浩为庶人吧。那殷浩的扬州刺史一职,该由谁接任?”
司马昱沉吟道:“母丧已满的王述如何?”
王述,字怀祖,出身太原王氏,少年丧父,事母至孝。他年轻时因为家庭贫困,请求试做宛陵令,接受了不少馈赠,置办家具,被州司所查,有一千三百条。当时的丞相王导派人对王述道:“汝既为名父之子,不用担心无俸禄,屈治小县求取财物,很不合适。”王述道:“满足了自会罢休。”时人以为王述行为不通达。到后来他多次出任州郡长官,其清廉无与伦比,所受朝廷俸禄赏赐都分给亲戚朋友,住宅旧物不改变从前的面貌,这才为时人所赞叹。
“也可。”褚蒜子道。她知道王述的性子虽急,但却十分宽容。她的堂舅谢奕性情粗强,因为某事和王述不和,就跑到王家对他肆意谩骂。王怀祖面对墙壁,一动不动。直到谢奕骂了半日后,骂无可骂地走了,才回过身来。
“太后圣明。”王彪之上前拱手道:“另又一事,臣推举谢尚,任豫州刺史,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
“舅父?”太后轻噫道。
“正是。”王彪之继续说道:“豫州刺史的驻所在历阳,历阳在建康的上游……何况,臣听闻,谢仁祖和桓温的关系不错……”
王彪之的话点到为止,但殿中的其他两人都已明了他的未尽之意。如果将谢尚安置在豫州,则可以在朝廷所在的扬州和桓温的大本营荆州之间,形成一个缓冲,而谢尚和桓温的私交,更能让其在朝廷若和桓温有冲突的时候,起到一个斡旋的作用。
司马昱亦点头道:“想必桓温,对此也应无异议。”
三人商议已定,褚蒜子才略松了口气。
司马昱,王彪之拱手告退。褚蒜子徐徐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在内侍、侍女的簇拥下,往后宫行去。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空气凛冽,却揉着梅香,吸入一口,便沁人心肺。寻着这梅香,不知不觉地,她又走到了梅林。
层层冰雪覆盖下,红梅在琼枝上傲然绽放,正如先皇崩逝后的那年冬天一样。雪愈白,花愈红;雪愈寒,花愈艳。白雪红梅,宛如琉璃世界。
“……蒜子,朕就把聃儿,和这大晋江山托付给你了……”先帝苍白的面容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大晋江山,这大晋江山……”褚蒜子苦笑着叹了口气,默默道:“江山残破,外有强敌,内有权臣,陛下,蒜子愚昧,如今才知道您托付的分量之重……”
“……蒜子,你喜欢梅花吗?”他含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