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递过去一身新衣裳,又道:“二少爷你刚打完战吗?打赢那帮蛮子了吗?大军是不是马上也要回来了?”
她这小丫头什么也不知道,薛君悦懒得解释,只说:“仗没打完,我先回来看看哥哥,还要走的。”
那小丫鬟装作很明白的样子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那二少爷走了,大少爷又得一直担心了。”
说者无意,薛君悦听罢,心念一震,胸中一下子像是沸水翻腾,叫他踉跄了步子。
“哥哥……一直担心我?”
“是啊,大少爷和您兄弟情深,当然是担心极了。”小丫鬟饶有介是:“大少爷一定是担心你,才会思绪惆怅,生起病来!”
薛君悦也不知道这丫鬟说的是真是假,嘴里苦涩,心里却又难过又惊喜:“哥哥生病……不是因为相思成疾吗?”
自去年八月起,薛君悦便没有再往家里写过家信,那时,他按军令潜入蛮人占领的城池中刺探情报,对外联系十分困难,家信更是力所不及。
薛君悦担心薛星玉会焦灼忧虑,但无奈之下,也只能自我安慰,想着哥哥虽然待自己极好,但本性凉薄,通透潇洒,纵然焦心,也不至于亏待和难为了自己。
这番自我安慰多了,薛君悦便深信不疑,至他回来,在路上听闻了薛星玉的心病,也对着那些传言深信不疑。
他在那片辽阔苍茫的土地上,见惯了染血的□□,残破的城墙,仿佛身处无边炼狱,血色浮屠,时间久了,对人情里那些细腻而旖旎的部分也变得迟钝起来。如今重回十丈软红中,一方心思冰消雪融,才惊醒,明白些最浅显的俗世道理。
“当然不是!大少爷嫌别的女人丑,哪里会相思成疾?”小丫鬟快人快语,又端详着近来模样更为硬朗,眉目愈发深邃的男人,微微红着脸嘀咕:“大少爷眼光那么高,凡人可配不上!”
但是……要像二少爷这样的,大少爷肯定挑不出错来!
不知为何,小丫鬟一想到这儿,脸上莫名其妙红艳了三分,再看薛君悦原地不动陷入沉思,便心下如猫抓般难耐,竟大胆催促道:“二少爷,您换了衣服,就赶紧进去罢!”
薛君悦惶惶未定,脚步却跟着□□往前迈去,帘子刚一掀开,便有浓郁的药香弥漫而来,直直撞向薛君悦胸膛。
那味道苦涩,叫人神思一震,清明了许多,薛君悦稳住心神,抬头看去,一方黄铜药炉里正冒着袅袅轻烟,上方一双素白纤瘦的手持着支朱红小棍,轻轻拨弄着炉上的药片。
“弟弟。”
那人斜过身子,亲昵唤道。他披在身上的外袍宽宽大大,仿佛罩在个空壳上,脸颊也微微凹陷,透出病态的苍白来,唯独一双潋滟桃花虽敛了风流,沉了静水,但依旧温柔缠绵,专注的望着来人。
薛君悦与他多日未见,纵然心里想着他缠绵病榻,却也没想到薛星玉竟清减如此。他张口说不出话,却不自觉吸入好多药香,连五脏六腑都苦到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