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手里头提着只芦花鸡,站在院落里皱眉。“听说是……听闻阿春你在函谷关战死,此人受了大惊恐,竟活生生吐血死的。”
“不能够吧?”郝春嘴巴张的更大了,又惧陈景明吃醋,整个人在木椅内往后缩了缩。“陈景明,咱俩先说好啊!他这件事儿真不关我的事儿,就是那个啥,你……夜里头轻点儿。”
最后几个字微弱的就像是在呜咽。
陈景明撩起眼皮,噎了噎,一双深不见底的点漆眸内神色莫测。也不知盯着郝春看了多久,直到见郝春这厮弓起腰背越发佝偻的厉害,蜷在木椅内如一具枯骨,忍不住闭了闭眼。他拎着鸡走到郝春身边,缓缓地抱着他,哑声道:“今晚不吃你,吃鸡,可好?”
郝春努力地勾起嘴角,想要笑一笑,但这个笑容并没能成功。神光从原本明亮的丹凤眼中涣散,唇嗫嚅地动了动,恍恍惚惚地,忽然道:“裴家养过我。”
“那是帝君下的令,所以他们才会收养你。”
“小爷我一无父母二无兄弟,在裴家时,裴元那小子喊我哥哥。”郝春自顾自说下去,抬起手,艰难地在膝头比划了下。“他那时候……软糯糯的,跟只雪娃娃一样,只有这么高。”
他用“雪娃娃”这样的词来形容裴元,还特地说了“软糯”,说完就后悔了,放下手,尴尬地笑了声。“爷不是那个意思……”
陈景明喉咙里滚出来的话很轻很轻,只有一个字。“嗯。”
郝春便闭了嘴。他所中的毒据说是祛了的,在这一路却时好时坏,越接近长安,他精神头越少,瘦的厉害。他自己疑心在黄河边那几日他怕不是回光返照,他肺经也伤过,如今箭伤、刀伤、长矛钩出来的痕子,都齐活了。夜晚脱了衣裳,他自个儿都看不下去的,何况他两条腿也废了,也不知陈景明这家伙怎么能下的去嘴!
陈景明待他好嘛?他也不知道。
“阿春?”
郝春回神,看见陈景明提着鸡在他眼前晃。“我去炖鸡。”
“……好。”
那只鸡大概是只死的,不然怎么会不叫唤呢?郝春眯着眼,就那样什么都不想地,瞪着陈景明拎着芦花鸡去后厨。这几日陈景明的嗓子貌似也哑,说的话……他经常听不清。
他怕是聋了。
郝春自嘲地笑了笑,见陈景明已经走到后厨了,漠然地从屁股底下抽出那把一直被他藏着的乌金吞口匕首。
咔嚓,枯草般的长发从肩头截断。
他在函谷关外中的那支箭上淬了毒,毒祛后,他一直掉头发,如今他行动不利索,每次都得麻烦陈景明替他洗头,索性今儿个瞒着陈景明将头发全部剃了。
匕首总是不如枪快。
郝春想念他老郝家那支红缨枪了。
“……阿春,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