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的钱,他这辈子都没瞧见过,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咬了咬。

有了这钱小妹就不用睡潮湿不御寒的棉被,也不用穿破了洞的布鞋,更不用愁吃了上顿没下顿。

范松想到这眼底都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

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手一松。

哐当——

金子便掉在了地上。

他怕是要死了。

哪有这样好心的纨绔,领个路就给金子?

指不定就想拿着金子陷害他!

这些道貌岸然的纨绔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像那丁顷白。

今日不知在哪受了气,被他撞见顶着个阴森王八脸在洗衣服,他都立刻离开假装没看见了,却还是被污蔑说他弄脏了他的学服,遭到了一顿鞭打。

回了斋舍之后,发现自己的行李都被丢进了池塘里,连着可以换洗的衣物和被褥全都湿了,见丁顷白依然没有消气的意思,他才半夜躲来了这夜半无人敢来的闹鬼之地。

对他来说宁愿撞鬼,也不想撞到人,却没想到今夜鬼没瞧见,竟碰上这唐家小霸王。

唐安宴这会给他金子,肯定也是为了日后污蔑他偷窃,好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他。

监生偷窃是大罪,他若因此被赶出国子监无法带着小妹脱离贱籍,那他这些年做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范松颤着手将掉在脚边的金子捡起,像是拿着灼人烫手的山芋,匆匆放在了唐安宴他们上楼的台阶上后,转身离去。

“这范松古古怪怪的,问什么都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我见他身上新伤加旧伤的,怕是招惹了什么人。”钟灵边上楼边说道。

“招惹?”唐安宴摇头:“他用不着招惹别人,只需顶着范松的名字站在那,就有不少人想打他。”

“为何?”钟灵十分不解。

“同在天地间,贫贱也分两层天,凭贱籍两字,足以压死他。”

如今的世道,出生便是不公。

范松乃罪臣之后,因贱籍的身份是世代相传的,他从一出生便是贱籍。

贱籍乃大祁朝最低贱之人,一旦打上贱籍便不可与平民通婚,不可参加科举,不可从事士农工商,只能做一些例如奴仆、娼妓、乞丐等下九流的营生。

备受他人的折辱和歧视。

成祖推行监学令之时,无数贱籍涌来禹阳想进国子监,这可是他们唯一能脱离贱籍的机会,却由于考核十分严苛几乎全军覆没。

唯有一人披荆斩棘,榜上有名。

钟灵惊叹不已:“范松就是那位唯一通过考核的贱籍监生?”

她确实想不到,传言中如此出类拔萃之人,竟是今日所见这胆小无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