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反客为主了。
翌日清晨,七目村三人组再开了个小会,花匠与药师认为在没有成功配制出能中和安神香毒性的药粉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好。林氏兄妹依此赖以生存,是不会轻易更改配方转移还魂草的,更何况林年年自信于已经搞定了程透,大抵会更加有恃无恐。
昨天旷工,今日得去如意坊补回来。花神祭过完,染坊不缺人手,还是得回去洗衣服。花侍一战成名,今天多了不少人来跟程透搭话,他都不咸不淡地应答几句,也有人在背后嘴碎,嘟囔着什么买得起七彩流苏坠,还每天上这儿洗衣服赚生活费。
然而在万卷仓里他仍然能做那个透明人,反倒是杳杳被人团团围住,有男有女叽叽喳喳,她似乎很不习惯于被人瞩目,手足无措地站在中间,脸颊红红。常和杳杳混在一块儿的几个朗上坊仙子则作另一堆儿站在旁边,撇着嘴说不上是艳羡还是不屑。
程透在角落里坐好,一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安神香不卖散香,想要一睹真容非得去林氏香楼不可,药师太容易被认出来,七目村众人息息相关,他忽登门造访显得反常,反而是花匠乔装打扮一番更易蒙混过关。但香楼里一次燃烧的安神香剂量过大,人很快就会眩晕,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成分来,也未免强人所难。
正想事出神,肩膀陡然被人拍了下,程透下意识地抓住那手腕反手一拧,杳杳“哎呦”一声呼痛。
程透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赶忙松手赔礼道歉,杳杳也在他身旁的软垫上坐下,问说:“上午怎么又没来啊?”
青年含糊地答句有事,并不想多谈。如杳杳这般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总是很识相的,她换个话题道:“你的身体不要紧吧?既然是老毛病,怎么也不去看看。要不要去找七目村的药师抓点药吃,他很厉害的。”
这才想到杳杳不知道自己就住在七目村,那日她大抵认为他同样是去赏花的。程透也没想解释,杳杳又问道:“昨天你走上高台时,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程透倒也不是寡言的人,只是实在不善同不熟悉的人聊天,他只应和两声,或礼貌地笑笑。杳杳又哪里看不出来他不欲多言,只是仍努力没话找话。
她的目光落在程透鬓侧那缕编着薄灰色的头发上,灰色与墨色纠纠缠缠,尾端是用两缕系在一起的,很是特别。杳杳好奇道:“这是什么?”
青年随着她的话垂眸,寒星似的眼缓缓就暖起来,他露出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轻声道:“这是……我心上人的头发。”
杳杳的大眼睛眨巴一下,她抬头看看青年复又低下,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摸摸那绸缎一般的薄灰色。伸到半空,她猛然发觉不妥,手顿了顿,无力地放下,“是吗,她不是中原人吧?这颜色……真好看呀。”
那天上课时程透照例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他没注意到杳杳眼圈一直是红的,时不时拿手背,飞快地抹一下眼眶。
小药寮里满室盈香,青年嗅出竟是安神香味,心中一凛,立刻就往后面走去,差点与迎出来的花匠撞个满怀,他一把拉住差点被掀过去的花匠,急匆匆问道:“哪儿来的安神香?”
花匠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白的像鬼,没系抹额,把刘海放了下来遮住鲜红伤痕,两片嘴唇子胭脂厚如吞过死孩子,活脱脱就是村口媒婆本人。程透眉角一抽,“你这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