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门缝中灌了进来,带着残枝败叶间萎靡的吐息。源赖光凝视着桌上的刀,目光复杂。片刻过后,大厅的门被推开了,小光走回来,取走桌上的刀。他对源赖光说道:“父亲,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证明给你看。”

证明他不是刀上的瑕疵,而是使宝刀重获新生的光芒。届时,他带走的不只有母亲,还有父亲,还要击碎源氏百年来禁锢人心的重重枷锁……他的目光坚定有力,灿金色的眼眸同鬼切如出一辙。

源赖光看着小小光,他竟然一时无法参破源氏的未来会变成如何。但他知道,小小光的心中已生出信念,且这份信念与幼时的源赖光截然不同。

偌大的庭院中鲜少再见到源氏少主奔跑的身影了,他多出现于书房、道馆,甚至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同身边的阴阳师们讨论阴阳之术。咬紧命运的齿轮终于发生了一丝微小的松动,但究竟是福是祸呢?

秋雨连绵,铺成满天灰霾。被雨滴打落的枯叶间,飘过一只红色纸鹤,它漂浮在积水中,一抹殷红扩散开来。

自上次讨伐鬼王归来,已过许久。老大夫所说的发情期并未到来,那座深藏在源氏府邸的小院子依旧鲜少有人问津,只不过经常传出兵器挥打在重物上时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是鬼切试刀发出的声音。他持刀而立在微雨中,雨丝打在身上时形成一圈毛绒绒的轮廓,并不寒冷,却也无甚感情。他挥刀而出时瞳孔一紧,仿佛面前不是演练的木桩,而是他上次没能战胜的鬼王。他的身上留下了伤疤,而那伤疤原应出现在主人身上。

“你是?”鬼王皱着眉头,旋即展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十分无奈,又带着些同情的意味。

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了,他被鬼爪撕裂,陷入迷梦的泥淖,他挣扎着返回彼岸,返回主人的身边。保护主人,是他最后的执念。

“可恶!”鬼切暗骂一声,撑刀半跪在木桩前,胸前的伤口分明已经愈合,但伤疤下更深处的东西却在隐隐抽痛。他的拳砸入积水之中,水花飞溅,他指上的骨节泛出青白。

身体中的恶魔再度苏醒,他只能收了刀,摇摇晃晃地返回屋中,闭紧门窗。他将被雨水打湿的衣物尽数脱下,冷发黏腻地贴在裸露的脊背上,他的身体埋进雪白柔软的被子里,由内而发的热气没能消减分毫。与此同时,清甜的信息素充盈在一整间密闭的卧室里。

许是新来的仆人服侍不周,桌上的茶盏竟然出奇的烫,烫得源赖光蜷回了指尖。阴阳师们陈述的话语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死板又冗长。他们歌颂着陈词滥调,说词慷慨激昂,却又拿不出一个切实可靠的方案。待会议结束时,茶已冷透,源赖光抿了口冷茶,说道:“就到这里吧。”

他撑伞走在微雨中,回首望向这座古老的源氏府邸,仿佛府邸本身也已化作丰功伟业上的一枚勋章。与鬼王一战使代表着人类一方的源氏一族元气大伤,只要他的刀还停留在他的鞘里,他就势必要扳回这一局。他鞘中的刀,会带着力挽狂澜的锋芒斩断人与鬼千百年来积攒的恩怨,从此人为尊,鬼为卑。而他会成为超脱于人鬼的王者,是一方盛世的霸主。

他披荆斩棘,哪怕用尽最为阴毒的手段也要永绝后患。待诸事平定……

“待诸事平定后……”他微眯了眼眸,唇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手中的伞轻轻转动,带下一圈飞旋的水花。雨水的尘土气中混进一丝只有他能嗅到的清甜,他已站在府邸深处那间无人问津的小院前。

业火延伸向远方,百鬼的尸骸堆积成山。鬼切立足于业火间,他的身体显得既单薄又脆弱,火将他身上的衣物灼为灰烬,又用火舌戏弄着他赤裸的躯体。正如一把被业火锻打的刀,火舌舔舐在他每一寸肌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