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边有灌满热水的保温杯,一个打开的纸巾盒,红绒球翻边针织帽。

车里打着暖风,江岸手掌搭在方向盘上,开得很稳。

他侧脸勾勒硬线条,下颌窄收,眉骨如锋,此时半隐在光线昏暗的车内,向着白夜与流火,那种因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控制力所刻画在血液里的强势下,携着淌过无数浑浊河流落下的光痕,一挑眉一抬眼都记得许多年,不易忘。

江岸侧目见他望来,沉吟一声,“还是冷?”

好一会儿,白散瓮声瓮气答了句“不冷”,垂着眼半张脸缩进了棉被。

他希望有谁会发现他生病在家,因为这样能告诉自己不是一个人,又不希望会被谁发现,因为会给别人添麻烦。

“……可以不去医院吗?”他哑着嗓子,没什么底气地小声问。

在“江医生”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前,想到是在工作时间外的特殊事件特殊地点,他改了口,“江先生,我吃点药就行了,其实也不算严重,有次我烧到四十度,脑子里都是奇奇怪怪的画面,话都说不清楚,但是蒙上三层被子,熬到第二天早上好了,这回挺轻的。”

他没提不喜欢医院,那样的话,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大部分不喜欢医院的人,对医生也唯恐避之不及。

但他不是。

江岸没同意,也不拒绝,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很认真地审视他。

心脏被攥紧的紧张感又来了,仿佛第一次学走路跌跌撞撞,白散很想在他和江岸间设立一道结界,只有他能穿过去,他能看到对面,江岸至始至终毫无察觉。

而现实并不允许,白散只好左顾右盼,顶着重重压力,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说服江岸,忽然目光落到窗外的雪糕摊上,灵光一闪。

“江先生,你吃过大雪怪么,就是第一层牛奶味,第二层巧克力味,第三层奶茶味道的球形雪糕,刚好这里有卖,我能一口气吃掉三只大雪怪。”

说完,他拍了一下肚子,表示不成问题,可惜裹着一层厚棉被,没响,就有点尴尬。

江岸眼帘微掀,狭小而封闭空间里,声音低低沉沉,仿佛贴在耳边,“市医院的呼吸内科与消化内科中间隔两层楼,很近。”

还不如两个硬邦邦的“不行”,直言拒绝。

白散顿时蔫了,他觉得江岸是在恐吓他,但没证据。

大概是他苦兮兮的模样取悦了江岸。

江岸退后一步,熄了火,侧着身跟他商量,“我去药房买体温计回来,你先量,超过38度5,去医院打针,没超过,回家吃药。”

江先生万岁!

白散抿了口热水,强行压下恨不得蹦起来转三圈的喜悦,小心翼翼探出一根手指,“如果不需要去医院,我可不可以吃一只大雪怪呀?就一只,我绝对不给消化内科增加负担。”

其实他也没有很想吃,都是因为刚才讲给江岸听的时候,回忆了一下下,要怪就怪大雪怪。

闻言,江岸笑了,胜利在望。

白散揪着手指开始后悔了,没想到这么好说话,刚才怎么就没多伸出一只,难过。

下一秒,他就听见江岸漫不经心道:“你可以吃三只。”

白散大喜过望,突然仰起小脑袋,眼睛眯成了被咬过一大口的小熊饼干,软白软白的脸颊漫着病粉色,笑得像草莓牛奶,脸上大大写着“我准备好了!”几个字。

“我不介意等你吃完,量第二次。”江岸薄唇轻动。

“……”这个人是臭粑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