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蓁暗暗思索,想着用什么方式说得简略些:“谢赫六法中有经营位置,其实说得便就是这个道理。”
“比如路上的那些行人,其实我们知道大家都差不多高,但我们的眼睛看到的,却是距离我们近的大一些,远的小一些,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沈徵细细听了,又垂头暗思索了半晌,后抬头了然到:“是我未曾摸透六法,多谢指教。”
“昔日看《游春图》还不知其究竟好在何处,如今才明白,其妙法非在于用色独特,而是因画者细心经营,而有了咫尺千里的奇妙。”少年清隽眉宇因有了新的理解而跃跃,让本就俊秀的脸庞愈发生动好看。
“对,是这个道理。”崔蓁庆幸沈徵还能举一反三,便也欣慰地点点头。
“阿徵,我听说潘楼街卖鲜蟹了,我这几日就嘴馋地很,想吃好几天了。”崔蓁拉过沈徵,她飞速转移了话题。
实是不想沈徵再多问,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何况方才来的路上,便见有许多人在潘楼底下买蟹,她心中一动,惦念了许久。
“好。”少年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便收起纸页,顺着崔蓁的脚步朝前走去。
待至潘楼街,见本应买卖蟹的人都凑到了一正店的拒马杈子前,彩楼红绿的颜色比之往日更鲜艳,如锦云浮空。
“怎么了?”崔蓁拉住一个看热闹的问。
“你不知道?梁疯子在里头画画呢!”那人匆忙应了一句,又凑近人群里去叫好。
“梁疯子?”崔蓁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阿···”崔蓁画还未落下。
“在这里等我。”沈徵撂下一句话,已经闪身进了人群。
她踮起脚,才看到沈徵挤到了深处,只留了一个脑袋给她。
她瞠目片刻。
实在是没想到,这平日清润的沈徵也有一天会这般动作迅猛凑进人群,这世上,大概只有画画的才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了。
她便也硬着头皮往里挤去。
好容易寻了间隙,便窥见一方长桌上,正铺着半丈长纸。
一面蓄长须的男子,衣衫大敞,手里还有一只经瓶。
他仰头猛饮一口酒,酒水顺着喉结往下,溢至衣领。
随即通红的面色上露出熏熏然的满足意,他身形踉跄颠倒几步,快撞至一侧桌角时,猛顿了下来。
一旁的酒博士正半躬着身仔仔细细研磨,还对着那男子挂上讨好的笑意:“梁待诏,您小心,您可别磕着自个。”
那男子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手中的毛笔丝毫未沾墨,在空白宣纸上游走半晌,突然又停了下来。
围观众人也跟着屏住呼吸。
接而他打了一个饱足的酒膈。
众人一松气,
男子已然将笔对准砚台,直直落了进去,溅出的墨色全然撒在空白宣纸上。
围观者一瞬被提起了神,便又是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