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典尉执意要离开军营,莫非你早就料定,小王做不得这幽平军统领?”
“这个卑职如何会知道?不过据卑职所想,王师旬日之内平定逆乱,至尊必定是又起了用兵西魏的心思。”
“西征之事,时机未至,断不可为。”诚王闻言色变,连连摇头,“西不可急,而北不可缓,朝廷当调集中原、临海两道之兵,以做北伐之预备。”
“北燕同样不可轻易犯之,”程樟蹲下身来,拾起一枚小石子,在海幔石砖之上比划,“大白龙山,居于北燕国中,横亘南北,将其国土,分做东西两处。东面,为海洋性气候,湿润多雨,沃野数千里,是其菁华之土。西面,则多沙碛草原,干旱少人。就算王师北伐顺利,能一举克下长兴府、和龙城,仍未伤其根本。”
“设若我师自长兴府继续东进,攻打盛都,”他继续说道,“七百余里,多为沼泽、河滩,不能因粮于敌。所谓带甲十万,千里馈粮,日费千金,而不能速胜,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西魏乘弊而进,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也。”
诚王摸着下颌,沉吟许久,忽然问道:“据阿塔护军所言,你自家手绘有一份北燕舆图。”
“是,计里画方,制图六体,卑职也略懂一点方格测绘之法。”
“非也,若非深入燕地实绘,则舆图必定错漏甚多。”诚王瞪眼瞅着他,“难道你曾私自潜入敌境?据说那大白龙山,距此一千余里,便是天元宗师,也未必能神不知鬼不觉,平安来去,你如何做到的?”
“卑职是翻阅前代典籍、图本,许多地方都是凭空猜测。”程樟微笑搪塞,“是以这份舆图,定然错漏不少。”
诚王将信将疑,瞅视程樟半晌,长叹一口气,席地坐下:“孤王年少之时,便在羽林军营之中厮混,这一辈子只想做个统兵之将,征战疆场。据你方才所言,这讨伐北燕之事,如今也不可为。”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殿下,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诚王低声轻诵,又忽然抬眼觑着程樟问道:“程长史如今贵庚?”
“卑职今年二十有六矣。”
“孤王虚长你五岁,若非孤是皇子,必定与你结为异姓兄弟。”诚王没头没脑地说出这番话,意态萧索地起身拍拍尘土,一个纵身从城头跃下,在守门军士惊呼声中,沿着街道大步往西边去了。
程樟慢慢起身:“来者可是端王殿下?”
“正是孤王。”端王元珀从谯楼之后踱步而出,在他身后,跟着备身禁卫匡玉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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