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祁存道于行台衙署设筵,为端王殿下接风洗尘。
两位皇子并坐主位,端王笑容和煦,一一叫出赴宴的文臣武将名姓,各有褒扬,令人如沐春风。他又特地起身,举着酒盅行至程樟身前,含笑说道:“王师电扫雷驱,于旬日之间平定逆乱,长史实有首功。这一杯酒,小王是替父皇敬你。”
“愧不敢当。”众人灼热目光之中,程樟长身而起,坦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端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自家酒案之后坐定。透过舞姬们摇曳的身姿,程樟注目诚王,但见他强颜而笑,不时眉头微皱,显然心中甚为抑郁。
丝竹声中,段循凑至匡玉弘耳旁低语:“这程樟与匡骑尉同科进士,你是武状元,他不过是武探花,如今品秩倒在匡兄之上,这事,你能忍?”
匡玉弘手里捏着酒盅,一副漫不经心模样:“他不过是撞了狗屎运,咱们何必理会?来日方长,他若是在这北地自生自灭,则与咱们不相干。倘若他往后竟也转回京城,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段循悻悻坐回:“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他,多少教人不甘心。”
匡玉弘淡然一笑,强忍着没有将手里的酒盅捏成碎片。
当年离宫校场的那一句“伪君子”,可算是他平生奇耻大辱。
歌罢酒阑,官伎告退,众人皆辞谢而去,诚王亲送三弟往内城东南侧的驿馆歇宿。
待端王进了驿馆大门,诚王面上的笑意便荡然无存,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示意段循等人不必跟着。
那几个侍卫登时欢喜,一窝蜂都进了驿馆,去寻匡玉弘等人赌钱玩乐。
诚王默不出声地吁了口气,四下张望,抬步登上内城城墙,于宣阳门谯楼之前,沉吟注视着外城街道、屋舍,和穿城而过的玉泉河。
天空蔚蓝,云卷云舒,诚王却一拳捶在雉堞之上。
“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他身后忽然传来程樟不紧不慢的声音,“或与殿下此时心境,颇为贴切。”
诚王转头,觑着程樟所穿的靛蓝色锦袍,皱眉说道:“如今你已转署文官,为何还穿着战袍?”
“卑职不喜文官袍服,”程樟微笑,“这些年惯穿军袍,舍不得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