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这才又笑了起来,将铜板揣起来,肩上的帕子也抽下来在桌子上揩了揩,“不瞒娘子,要想寻个洗衣服扫洒的活计,杜老爷家是最好不过了,常言宰相门前七品官,给杜家二太太赶马的都比外头开铺子的体面。前年杜二太太生了个小子,杜家连着在门口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凡是送上句吉利话就能吃,还给报恩寺塑了座送子娘娘金像。”
“我倒是听我孩儿他大舅说过杜贺生杜老爷在家行二,这二太太便是杜老爷的良人罢。”文小河问道。
“正是,杜家还有个大爷,也是大老爷,将妻小都接到了杭州任上,如今吴县就杜大老爷这一支,家中还供养了杜老太爷跟一位老夫人。”
“那杜家可曾出过什么官司不曾?我在东京就见到了好些大户人家苛待奴仆、动辄打骂的,好几次还闹进了衙门里。”
跑堂的一听连连摇头,“这倒是不曾听闻,不过就是我们大老爷,惹了不少风流债。不过杜二太太倒是万分和善,他家有个姨娘,原先是个寡妇,还带着个半大小子,浣衣的时候给杜老爷瞧上了,二太太二话不说,连着孩子一块儿给抬进家门。”
文小河听到“寡妇”二字时心还一惊,往后听心却安定了不少,料是杜贺生的发妻也是能容人的,又继续跟跑堂的攀谈,“真真是菩萨心肠,那寡妇怕是颜色绝佳,这才让杜老爷一眼就相中了。”
“这倒是不知,不过经此一事,坊间倒是有不少寡妇爱去河边浣衣,那年只要从河道上一过,处处皆是浣衣娘。”说着他还摸了摸下巴,露出几分猥琐笑容,道:“那还是多亏杜老爷是个相貌潇洒的,衙门里有个主簿,也学大老爷乘船游玩,浣衣娘们见到他就躲,生怕被他看上。”
文小河也附和着笑了起来,“那杜老爷便再没有看上的?”
“那倒是没有了,从此后杜老爷也不爱坐船了,平日上值还要小心避开水道呢。”
文小河看该打听的也都打听到了,便又胡乱跟他搭了几句话回了屋。
到吴县的第四天,文小河才下定决心去找杜贺生,估摸着衙门散衙的时辰,给两个女儿换上干净衣裳,收拾了行囊抱着孩子离开了客店。
县衙离得不远,文小河一路问着过去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一路上灵雨跟阿鱼见了稀奇物件还要多看上一会儿,到了县衙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散衙,便自己靠着门口的石狮子,让灵雨上前去问看门的老吏何时散衙。
老吏嘴里嚼着干豆子,见到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上前来不免有些新奇,等灵雨走到跟前先开口问道:“小丫头,你来衙门作甚?”
灵雨看到这豁牙老头牙都少了半边还吃豆子,忍住心中笑意,先脆生生地喊了声“爷爷好”,才道:“我同我娘来等我爹回家,爷爷,几时才散衙呀?”
老吏也看见了在石狮子旁的文小河跟阿鱼,文小河见他看来抱着孩子行了个礼,老吏只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心中惊讶这妇人却有几分好颜色,不知是哪家的。又看向灵雨,戏谑道:“你爹是哪一个?”
灵雨却天真样地歪了歪头,“我爹就是我爹,不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