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上了低低的哭腔。
死都没放出的一腔怨气,现在全发作出来。
我赶紧弯腰搂着他,一边给他抚背顺气。
他往我胸口蹭着眼泪,怎么也蹭不完。
“潇潇,我以为,我以为我妈是爱我的……”
我也开始吸溜鼻子。
在那天以前,我也以为,我爸妈是爱我的,很爱很爱那种。
胖子哭得抽抽搭搭,说话一顿一顿:“离婚、离婚的时候,我妈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要我。我知道、我知道她没钱、怕我跟着吃苦,她没有不要我,她心疼我。我其实、其实不怕穷,真的,潇潇。我不喜欢我爸,只喜欢我妈,跟着我妈,苦也愿意。
后来,我也想通了。凭什么?凭什么我爸逍遥快活,我妈给人端盘子?我,我还要从我爸这里搂钱给我妈呢!我有钱,我妈就有钱!这些年,我前前后后给了我妈七八十万,看着妈妈过得好起来,我就觉得,我每天忍受我爸是有意义的。”
“潇潇,我没想到我妈会再婚。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结果,结果她居然老蚌生珠,要生个小的!”
胖子这一哭,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呃,错了,晚上本来就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一边抹泪,一边劝胖子:“别哭了,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胖子哭得更大声了。
呃,喝酒就是不好,酒后吐真言哪。
我赶紧又道:“不哭不哭,你不是还有我吗?你不是说咱们比双胞胎还亲吗?他们?就让他们死一边去!”
胖子点点头,抓起一张面巾纸,“呼”擤一下鼻子,把纸团了扔在垃圾篓里,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虽然还是哭腔,但我感觉他的情绪好多了。
我继续劝胖子,好半天才把他从地上劝到沙发上。
他酒醒了一丢丢,大概觉得有点丢脸,用抱枕捂了脸不肯理我。
我昏昏沉沉和他道了晚安,自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头疼欲裂,喉咙也不舒服,鼻子堵堵的。
外面有人打呼噜,我费力爬起来打开卧室门,看到胖子歪倒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抱枕俯卧着,脸朝着我,怪不得呼吸不畅。
也有可能胖子本来就打呼噜。
我走过去,有气无力地摇他手臂:“胖子,我难受。”
胖子睁眼看了我一下下,又闭上了。
我手心传来一阵热烫。
“糟糕!”我摸了摸他手臂,又摸了摸他额头,这家伙发烧了!
翻手按了按自己额头,好像也有点儿发烧。
怎么办?
我扶着楼梯,踉踉跄跄往楼下找老板娘。
老板娘正抱着个小婴儿逗弄,一见我,吓一大跳:“小姑娘,你生病啦?脸色这么差?”
我点头,沙哑着嗓子:“胖子,胖子也病了,烧得厉害。我弄不动他。”
老板娘赶紧道:“那就让医生上门来。”
我摇头:“家庭医生没在。”
老板娘愣了愣:“我是说镇上的医生,都是乡里乡亲,他们也上门看病。要不你出门往右找找看,一百多米就到了,王氏诊所。”
我昏昏沉沉出了门,往右边去。
地方果然很好找,大大的诊所,洁白的药架子,白大褂医生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一听我说,立马放下书,抓起听诊器就跟我过来了。
胖子还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医生给我俩量了体温,听了诊,问:“怎么两个都感冒了?”
我想了想:“可能昨天玩水了。”
医生吸了吸鼻子又问:“还喝酒了?”
我点点头,胖子和我这酒气,瞒不了人。
“吃药还是输液?”
当然输液了,我最怕吃药。
胖子也迷迷糊糊回答:“输液。”
医生跑来跑去两趟,弄好了输液的东西,给我们打上点滴,教我怎么怎么调整液滴速度,到时给他打电话。他也掐着时间过来。
我胡乱点头应下,脑袋瓜还有点雾雾的。
胖子躺长沙发,我躺短沙发,头挨着头输液。眼前是液滴一滴一滴下落,耳边胖子哼哧哼哧的呼吸声挺有规律,加上呼吸不畅头脑昏沉,我很快又迷糊过去。
醒来睁开眼睛那一刹那,我呼吸都暂停了。
胖子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手背上的输液管,一管子都是红艳艳的鲜血。
我“啊——”地尖叫起来!
胖子立刻睁开眼睛弹起来抱住我:“潇潇,潇潇怎么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
原来他没死。
他顺着我的视线一低头,也发现了手背上一管子的血,顿时有点慌:“潇潇,我怎么了?”
我使劲抱着他:“胖子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