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蔚岚发现,他大概是病了。他的宝贝妹妹真是长了一张活泼可爱的乌鸦碎嘴。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白费。——如果发烧肯定是全身都烫,自己能摸出根鸟毛?
他又从手边薅起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咚了一口。
冰凉无味的液体滑下喉咙,让他舒服了一点。
张蔚岚停车的位置,正右方有一座独栋小楼,墙上刷个花体的“Bar”。
张蔚岚还看到了招牌:“Azure。”
Azure,蔚蓝。
张蔚岚心里倏得动了下。店名和他的名字讨巧,若不是他此刻浑身上下难受得想上吊,他定是要下车,走进去瞧瞧。
但是算了。他一副病躯担不起大任,只能先行打道回酒店。
张蔚岚把矿泉水盖子拧上,然后开车走人,可惜还没等开出去二百米,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张蔚岚眼前发黑。
张蔚岚连忙再踩下刹车。他这车今天是开不动了。他没逞能,怕撞车。
张蔚岚捂住自己的倒霉胃,趴在方向盘上倒气儿。
这悲催场面要是让张言欢看见,肯定会数落:“胃不好还灌什么凉水?”
张蔚岚当了几分钟尸体,脑门上的冷汗涔涔往外冒。
他正痛苦,一辆雪白的哈雷大狗忽然一溜风拐过来。摩托上的人穿了件纯白色短款棉服,长腿分跨,正顶风招摇过市。
哈雷正对张蔚岚车门停下。它停下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张蔚岚的吉普是个黑瞎子,正巧横截在小道出口,挡它前路。
钟甯本想坐在哈雷上,抬头高雅骂爹,但他一扫眼,瞅见驾驶座的那位居然挂在方向盘上,像是一命呜呼,或是命不久矣。
钟甯只好屈尊下地,摘下头盔,绕过去敲对方车窗:“哎,你没事儿吧?醒醒,你还好吗?”
张蔚岚听到有人喊他,勉强擎起一张煞白的脸。然后,他胃里忽作一阵强烈的翻江倒海,剧痛难当。
隔着车窗,张蔚岚好久没能从对面那张脸上撒开眼。
太巧了。海市蜃楼出现了。
……
十分钟后,钟甯坐在奥迪Q5的驾驶座上开车。张蔚岚坐在副驾驶,捂着胃,脑袋死沉,就差给脖子压折。为防断颈,张蔚岚将头靠在车窗上分重,同时翻开眼皮,死眼珠一样盯着钟甯看。
此景万分的戏剧化。找个逗哏的,捏贫腔阴阳怪调哼一段谐谑曲,正好附和。
钟甯是打死也想不到。他今天的糟事,除了睡到中午起床,头昏脑胀,上厕所又搁厕所门框上磕了脚丫子以外,还能在抄小路去自家酒吧的途中,捡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故人。
提起张蔚岚,曾经的某一时段,他是离钟甯最近的人。他们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在一个泥坑中打架,在一间教室里懂事……他们跺彼此痛脚,挖对方心窝,更有太多大不韪,交换过情窦初开,分享过欢喜悲伤,互相泼洒满脸的滔天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