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彻一饮而尽,竭力凝神。

沈蔻瞧他脸上并无被骂的愠色,悄悄吐了口气,道:“不知王爷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

“先前我说要暗查令尊的案子,记得吧?”江彻清了清喉咙,轻摩扶手,“今日过来是想问一句,既然知道沈大人当日是蒙冤的,为何听之任之,并未去击鼓鸣冤,为他洗清罪名?”

他问得随意,似闲谈家常。

沈蔻却心头微紧,下意识看向钟氏。

钟氏也没想到他是为这案子来的,因还摸不清江彻的底细,一时间有些迟疑。

就听江彻续道:“因为栽赃给他的人权势极重,他不让你们以卵击石。”

声音不高,却极为笃定。

钟氏遽然抬头,神情分明讶异。

江彻见状,心底已是洞然。

忍痛翻出的那段记忆里,他并未捉到陆元道,更未能从他口中挖出这条线索。而今看来,若沈有望当真在五仙岭察觉了什么,被谢峤栽赃驱离,当时沈蔻缠上他时,谢峤自然会心生怀疑,早早将陆元道藏起来,斩断线索。他出手太晚,难免扑空。

只不过,陆元道能留住性命是因他手里握着谢峤的把柄,令谢峤不敢轻举妄动,终成互相牵制之势。

那么沈有望呢?

他究竟察觉了什么,又令谢峤心生忌惮,没在发配途中派人暗杀,永除后患?

江彻修长的指尖慢捻茶杯,目光静静投向沈蔻母女。

好半天,钟氏才下定了决定。

她缓步上前,将茶杯斟满,而后坐入旁边的竹椅,提起当日探狱的情形。

*

彼时红丸案的余波尚在,满京城风声鹤唳,牢狱中看守得也极严格,轻易不许人探视。

钟氏托了蒋家打点才得以探狱。

看到沈有望的第一眼,她的眼泪便滚了出来——

不过短短半月而已,沈有望却消瘦了太多,原本端方儒雅的男人整整瘦了两圈,眼窝凹陷,胡茬凌乱,狱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他读着圣贤书从寒门一路走到京城,原本有股极坚毅奋发的劲头,像是墙角的青松般坚韧,那会儿目光却黯淡灰败,仿佛信念濒临坍塌。

钟氏何曾见过他那般消沉的模样?

眼泪簌簌而落,她紧紧握着夫君的手,整颗心都快碎了。

沈有望的眼睛里却浮起了柔色。

“别哭啊,我还好好的,只是换了身衣裳,换个住处罢了。”他待妻女一向温柔,即便在狱中遭受再多苦楚都不愿妻女担心,甚至还扯出笑意,说他在狱中参悟了些东西,还得了首诗,念给钟氏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