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妙虚本是西北的军械商会流火会中最大的世家林家的公子,年纪轻轻时便接过了家业,因着疑心前朝时流火会丢失的一批火器和小清门寺有关,才剃度出家,做了净空的弟子。
如今净空已死,小清门寺中又找不到一点和那批火器有关的线索,无奈之下,妙虚索性放弃了这件事,直接还了俗。
因为想着自己和那净空的一番师生情谊乃是实实在在的,便取了自己法号中的一个“虚”字,从此便将俗名改作了林虚。
这些年来,谢渊身在军中,曾明里暗里帮了林家许多,因而理所当然地和林虚有了一番交情。
林虚虽说长得十分憨厚可爱,平日里看着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但在生意一道上,却精明得很,流火会在他的手底下,俨然已经成了西北第一大商会。
不过这次林虚来找谢渊倒不是为着生意上的事。
他两人刚一进屋,林虚就急急忙忙地将四周的门窗关了个严实,然后一步并两步地奔回谢渊面前,问道:“殿下,你近日感觉如何?”
话音刚落,谢渊就“啪嗒”一声倒在了椅子中。
只见他的面上毫无血色,嘴唇更是苍白的吓人。
林虚一见着这个样子,冷汗都下来了,口里连珠炮似的道:“原来我还说元齐那厮存了一点良心,没想到如今看来还是误会他了。还有啊殿下,不是我啰嗦,我不是早便同你说了吗,若你实在受不住,就吃一粒那药,就算以后真的发上那么两三次疯,也总比现在就疼死好吧。”
谢渊此时已是虚弱极了。心口的疼痛随时都能让他昏厥过去,他咬牙强忍着,睫毛带着汗水簌簌颤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对着林虚摇头。
林虚却像完全没打算听他的,只是自顾自地说着,道:“还摇头,还摇头,你再摇待会头就掉了,殿下,你就告诉我一句话,那药在哪儿?”
这回谢渊干脆闭上了眼睛,那意思明摆着是别想让我告诉你。
谁知,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刚一碰到,便忽地感觉嘴里被塞了一个东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嘴里又被灌了一大杯水,那药丸咕噜咕噜地就跟着水进了肚子里。
他又气又无奈地睁开眼,果然看见林虚笑呵呵地站在他面前,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跟我说那药在哪,所以我自己又去找沈家配了几颗,你瞧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子蛊
谢渊微微眯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抓着衣袖,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头上掉落,看上去仍然是十分痛苦。
林虚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聒噪,直到谢渊的脸色看上去终于不再那么苍白了,他才担忧地开口道:“殿下,怎么样?”
谢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沉沉地道:“无妨。”
林虚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知为何偷眼看了谢渊一眼又一眼,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渊刚刚缓过神来,懒得说话,抬了抬眼就算是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了。
林虚一下子大喜过望,张开了嘴便要来上一串长篇大论,然而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脸都憋的通红。
最后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哼哼唧唧地吐出了一句:“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这事其实他没法开口的。
当年谢渊重回凉州之后,林虚曾深夜前来拜访过他,不料正好撞上了他黄粱蛊虫躁动的日子。当时的谢渊几乎昏死过去,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背着人就拼了命地往空同山上跑。
也算是他机灵,料着谢渊这样子想必有难言之隐,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就避开了月见谷,直接找上了谢渊的师父,也就是一直避世不出的藏乌客。
藏乌客的手段自然远非常人可比,三下五除二地随便给谢渊诊了诊脉,很快就摸清了大概。接着也没犹豫,一巴掌就把谢渊从昏睡中抽醒了,口里不咸不淡地说着:“好徒儿,别装死了,你还有的救。”
原来元齐那厮的良心并非全然被狗吃了,他虽是给谢渊下了蛊虫,却并未完全断绝他的生路。
那黄粱蛊虫分子母二种,谢渊身上的,乃是子蛊。
若是母虫死了,子蛊便自然活不长了,至多三四年,自会消解。
唯一麻烦的,便是那子蛊在这几年内感觉到死期将至,会本能地更加凶狂,作起妖来活生生把人疼死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