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莫玖樱突然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外,语声也变低了些,“这话我只是与你随便说说,你切莫说出去。我爹从前是主掌路朝对外谈判的特使,如今在朝中也担任统理塞外各种情报之责,是以许多消息来得更灵通些。”
她说着,将脑袋更凑近些,语声也更低了:“我也是有一次无意间听见爹爹与兄长密谈,说是北域塞外那片荒漠,也就是曾经漠亚的领土,早在十年前便悄无声息地重新崛起了。而且初露端倪时便已然根基深种,想必也是暗中部属了许多年。”
“当年一役虽一度将他们的国度夷为平地,可漠亚外延山高地阔、沙漠茫茫,战败后余孽四散逃亡,我朝并无能力赶尽杀绝。漠亚子民人人骁勇又个个身强、筋骨奇绝且执念颇深,更可怕的是,他们从未放弃复国复仇的念头。”
“那残留不足一成的漠亚人,用了十年时间重新聚拢在一起,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部落。部落没有常驻地,联络十分隐秘,漠亚人依然居无定所、四散天涯,而那时便听说……”莫玖樱面上终于流露一丝仓皇,“听说他们带着满心的仇恨,以各种面貌暗藏在我朝境内多年,有的娶妻生子、有的勤于买卖、甚至有的行医济世……待陛下发现端倪时,他们早已藏在了详实的生活背后,想要逐一拔除几乎是不可能了。”
“到如今,那个小小的部落更是日益壮大,虽尚未称国,却不容小觑。”
聂羽熙只觉这夏夜里忽然寒风飒飒,令她簌簌战栗:“你的意思是,漠亚人遍布四周,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人?”
莫玖樱挥了挥手:“身边?这倒是多虑了,他们为复国而埋伏在路朝,也不能这么蠢,跑到我们这些侯府战将门中来,岂不自投罗网?”说完她再次压低声音,“我还听说,眼下最让陛下头疼的便是北域了。八年前,都说木茨是死在探听北域内乱之事,对外便说是战死,我却觉得木茨去的或许是塞外,总之一去便再没有回来。若我猜得没错,可见这么多年过去,漠亚余孽仍是丧心病狂……”
在聂羽熙听来这简直是路朝即将大祸临头的征兆,可莫玖樱说起来却津津乐道,像是骄傲地谈论着八卦,偶尔从眼里流露一丝紧张,也仿佛只是为了强调故事的神秘和刺激。
可是,既然这些消息她是从莫侯爷和莫柒寒的密谈中听见的,那代表莫柒寒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又为何没有告知齐溯?
她不太确定地问:“大人不知道这些事?”
“他若是不说,你便万万不可多言!”莫玖樱这才有些后怕了,“或许是曾经文官主和、武将主战的矛盾一度激化,陛下登基后不久便发布明令铁律:关于境外之事,文武官员之间不得私自互通消息。即一旦发生境外骚乱,需要哪边的官员来出谋划策,只能由陛下圣心独裁,即便皇子也不得违背。”
“齐溯哥哥是武将出身,当年齐将军又是歼灭漠亚的首功之臣,他虽在朝中出仕文职,可在陛下心里,他的主要身份还是齐翱军的主帅,自然算是武官。我爹知道他却不知道,便是他‘不能知道’了。无论谁透露了消息,都是要杀头的!”
看她眼下战战兢兢的模样,聂羽熙哭笑不得,明知有这样的避讳,她却知无不言地与她闲聊了这许久。
不过这些信息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令她心如擂鼓——木茨在八年前死在北域,灼笙在七年前来到路朝帝都街头,并十分巧合地出现在熠王面前……
将这些信息摆在一起,若说灼笙正是在路朝悄然扎根的漠亚人绝不为过,甚至极有可能正是他害死了木茨!
唯一能让他降低嫌疑的,或许只有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写着故土“凡尔赛”的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