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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倒者的情书 打字机 18519 字 2022-10-13

数学练习册(上)

学校活动公告栏张贴了几张新海报,有社团招新,有校庆节目征集,还有食堂民意调查。季玩暄停在学校作文比赛的宣传纸前面,仔细研读了几遍内容要求,颇为满意地勾起唇角:“这个还挺适合做我们调研报告主题的啊。”顾晨星:“……你还真要弄啊?”季玩暄扫了他一眼:“你装什么蒜,那天答应我赴汤蹈火的不是你?”顾晨星立刻装蒜:“我怎么没印象,答应你的可能是我孪生弟弟,他叫顾很行。”季玩暄才不吃他这套:“那你是不是很不行?”“你这个杠精,”顾晨星嗔怪他,“路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么有学术意义的事他不参加太可惜了。”季玩暄:“快了吧,他不是都开始看飞机票了。”顾晨星:“飞机票还能提前好几个月买呢,谁知道他看的是哪年的。”季玩暄犹豫道:“他不会不回来了吧?”顾晨星很干脆:“不会,这儿还有个白月光勾着他魂呢。”路拆有个一见钟情的对象,高他们一级,也是信中的,心心念念很是喜欢。季玩暄赞同道:“也对,璐鹿姐还没毕业,他得赶着回来。”顾晨星:“我没说薛璐鹿。”“那你……”季玩暄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要走。顾晨星大言不惭喊了起来:“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好,但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美少年吧?当人白月光绰绰有余了。”季玩暄后退一步指着公告栏:“你看到面前这面玻璃了吗?”顾晨星嘻嘻笑着揽住他:“看见了,我的脸都盛不下了嘛。”季玩暄赞赏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大脸美少年还想继续自我吹嘘,季玩暄目光一转,忽然亮了眼神:“沈放!”顾晨星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下已然揽空,季玩暄毫无留恋地从自己身边跳开,开开心心地和别人打起了招呼。对方刚来不久,听到呼唤后先是“嗯”了一声,继而嘴角很青涩地抿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不过他大概实在没做过这种事,试了两下就放弃了。这三两下的工夫季玩暄已经凑到了人家跟前微微踮起脚尖,也不知道这个后脑勺背对自己和人家说了什么垃圾话,沈放的嘴角竟然真的淡淡地弯了一下。顾晨星:天崩地裂。他不就半个月没和季玩回家吗,这就真的被后来者上位了?不行,他不能输。顾晨星理了理校服衣领,对着公告栏玻璃确认完自己帅气依旧后,胜负心蓬勃地走到二人面前,假模假样地轻咳一声,主动伸出了右手:“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晨星。晨星开曙色,风铎响檐端。”沈放盯着他瘦长挺直的手指迟疑了一下,季玩暄立刻把顾晨星的爪子打了下来:“你不是答应我出门前要吃药的吗?”顾晨星甩着手腕对他做了个鬼脸,再次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放。“……沈放,放船千里凌波去。”顾晨星“哈”了一声:“去留肝胆两昆仑!”季玩暄一脚踹了过去,被顾晨星灵活地扭着腰闪开了。季玩暄立刻换了个解题思路:“赶紧回去吧,小顾哥,陪我去抱数学作业。”顾晨星:“少撒娇,还不全都是我抱。咱俩又不是一个班的,我们数学老师这几天都对我有微词了。”季玩暄又想打人了:“扯你娘蛋。”他们三个一起往教学楼走,两个话多的叽叽喳喳互相辱骂,中场休息的时候沈放才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能拆石膏?”送了他几颗开心果而已,进步竟如此之大,都会关心人了。季玩暄立刻披上另一层笑眼弯弯的画皮,好声气道:“快啦,一个半月差不多,月底校庆完我就拆。”顾晨星:“顺便去看看五官科,你这变脸速度快得我有些担心。”季玩暄:“我会再去脑科帮你挂个专家门诊的。”眼看两人又要由爱生恨撕扯起来,顾晨星及时止损叫了暂停:“你作业开学以来写完过没?你们班张三疯不是个强迫症吗?四十人的班级收了半个月三十九份作业,没交的那个还是自己课代表,他不难受?”季玩暄点头:“挺难受的,他威胁我哪怕找人代写也得完成每日作业,回来以后我就把练习册交给宁则阳了。现在传得满班飞,我都不知道昨天作业谁帮我写的。”顾晨星若有所思:“要不我也去把胳膊弄点小伤?”他们两个不被打扰的话能嘚啵到世界尽头,偏偏同行的那个天生话少,季玩暄怕沈放觉得他俩聒噪烦人,悄悄回头却瞧见沈放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不会也在想顾晨星说的可能性吧?季玩暄:“……”这少年中国好不了了。秋日渐深,时间被划分成45分钟的网格,当画完八个勾,这在草稿纸上演算未来的一天就即将走到尽头。虽然有些人演算的是五子棋。季玩暄开学前买的方格本如愿以偿变成了第三本连载棋谱,摊在他和靳然的三八线上,上课间隙偶尔想起来就画上一笔,比的就是专心听课时谁能更胜一筹。不过从上周开始,季玩暄上语文课的时候就再也没干过破坏课堂纪律的事了,不仅如此,他还专心致志地开始尝试用左手记笔记。郑禧引以为奇,在孔夫子转头的间隙,他从座位上悄悄起身往前桌探了探脑袋,想瞧瞧这个转性的人记了些什么。什么也没记,季玩暄在书本空白处画小插画呢,画得还挺有意思。郑禧看得入迷,咧嘴笑了起来。“郑禧同学,你在干什么?”讲台上,老先生捏着粉笔,不紧不慢地扶了扶滑下鼻梁的老花镜。全班哄堂大笑。郑禧红着脸站在座位上,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孔老师摇了摇头,无奈道:“下课和我来一下办公室吧。”郑禧:“……是。”又有一个寸头小子要掉进孔夫子的和蔼陷阱了。郑禧郁闷得很,季玩暄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到他坐下来时灰头土脸小丧狗般的模样。秉着同学爱,季玩暄坨了一团小纸条递到身后夸张地晃了晃。对方接了过去,没过多久便戳了戳他的后背。郑禧在纸上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情况,你会用左手写字啊?”上面一行是他传过去的“放学请你喝汽水”,赫然是季玩暄骨裂前的利落字迹,一钩一划,清隽有力。他没多解释,只用左手握笔歪歪扭扭写了个“不会”上去。纸条又传了回去。郑禧摊开一看就明白了,心里小声腹诽:“什么呀,早就写好的纸条,也不知道原来准备哄谁的。”不过反正最后用来哄自己了,郑禧的郁闷被扫净七分,开开心心地在季玩暄后背画了个对勾。下课铃响,体委风萧萧兮易水寒地离开了,季玩暄目送着他远去,转过身便对同桌小声笑道:“谢谢啊。”靳然与他对视,微微无奈地抬起眉毛:“下不为例啊。”季玩暄趴在桌子上眨了眨眼睛,用气音问道:“你会模仿别人字迹,多酷啊,干嘛藏着掖着。”其实那张纸条也能让靳然用自己的笔迹写,但季玩暄琢磨着万一被老师捡起来看到,又要拉下水一个,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吧。靳然摇了摇头,小声解释:“总之发生过不好的事情,我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季玩暄了然地点点头,坐起来拍了拍靳然的肩膀,仗义道:“你放心,我最会保守秘密了!”宁则阳刚好路过,好奇道:“靳然有什么秘密啊?”季玩暄转头就曝光:“他睡觉不穿衣服。”“呀!季玩耍流氓!”宁则阳捂着耳朵嘤嘤跑了。季玩暄配合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安慰同桌:“没事,班长知道我瞎扯呢,不会跑出去胡说的。”靳然点点头,也不由地笑了起来:“嗯,我知道。”

数学练习册(下)

和季玩暄预料得差不多,郑禧也是一脸云里雾里我在哪里的表情回来的。孔夫子因材施教,感化体委的教学方法与感化数学课代表时应该有所不同。季玩暄有些好奇,但还没问老先生都讲了些什么,郑禧就回过神来主动说道:“季玩,老张叫你去下办公室。”季玩暄:“啊?干嘛?练习册我抱回来了啊。”郑禧:“我哪知道,刚才从办公室出来时有人让我转告你的,好像还是作业的事吧。”怎么,三疯终于想明白自己身为老师竟让同学互相代写作业略有不妥了?季玩暄琢磨了一路机灵话,万万没想到刚进门就被人嫌弃地往外赶:“我叫的不是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季玩暄委屈了:“那您叫谁啊?我给您叫去。”张宜丰:“我倒也想知道是谁……”季玩暄:“啊?”老张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回去上课吧,没事。”季玩暄稀里糊涂地回去恰好赶上上课铃响,英语老师和他在门口碰了个面对面,乐呵道:“哟,出来迎我呢。”英语老师姓李,28岁,笑点极低,有点神经。季玩暄弯腰伸手做了个“您请进”的姿势,果不其然小李老师又操着他那口魔性的笑声咯咯进了班门。季玩暄跟在他身后,在全班幽怨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飘回了座位。楼下班级正在上语文课。高一三班的语文老师很喜欢让同学们大声朗读课文,前几天学的是《纪念刘和珍君》。高二一班物理老师正怒气冲冲地讲着一道全班错了一半的简单题型,楼下便抑扬顿挫地诵读起:“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画面非常美丽。今天又复习起《归园田居》了。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季玩暄从办公室出来后揣了一路的疑惑被古诗词吹到了南墙外,他想象着沈放坐在楼下一脸冷漠但还是不得不出声念课文的模样,拄着脸,很轻地笑了出来。关于老张叫的到底是谁,季玩暄在下一周才勉强摸清楚了这个问题的轮廓。开学后一拖再拖的第一节习题晚自习上,他终于生疏地摸到了自己吃百家饭长大的数学作业。刚翻开就乐了——扉页上的名字都不是他自己写的。老张在讲台上面一道一道快速过题,季玩暄向来擅长一心二用,一边跟着讲解心算,一边无意识地往后翻页。翻着翻着,就翻不动了。练习册从开学以来一共写了42页,从28页开始,这些斑驳混杂的各色笔迹就换成了同一个。黑色的钢笔字,笔画疏朗萧散,和扉页上的“季玩暄”出自同一只手。鼻息间除了油墨印刷味隐约还能闻见墨水的清香,季玩暄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硬是从那些阿拉伯数字里看出了“逸虬得水”四个字。看得出张宜丰也是一样困惑,在打了十几个对勾以后,终于让中年男子碰见一道错题,立刻在旁边写下评语:“思路挺有趣,第三步以后有点问题,明天来我办公室给你讲讲。”下面是另一行钢笔字,字迹和语气一样淡淡的:“谢谢老师。”季玩暄微微发怔,忽然想起那天自己被忽悠去办公室的事。他用胳膊肘戳了戳靳然,小声问道:“最近是谁在帮我写作业?”老张问到一个难点正在抽人回答,靳然脑袋快埋到桌筐里,季玩暄这么一怼他差点没忍住栽倒。二人的动静吸引来中年男子的注意,下一秒便是众人欢喜几人忧:“季玩暄,这题答案是什么?”忧的是缩脖子蹬腿生怕殃及池鱼的前后左右,季玩暄平静地扫了一眼练习册——这题属于28页之前,准确率飘忽不定,这一道刚好是错的。他沉默了十几秒,老张和同学们也跟着沉默,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季玩暄终于出了声:“-1。”从刚才开始似乎就在抽空休息的张宜丰难得温和地点了点头:“对。这题不讲了,下课大家问季玩暄,明天我出同类题,错的人超过五个作业就加一倍。”“……”成年人套路真多啊。放学后季玩暄不出所料被团团围住,他硬着头皮答疑解惑了一大圈,到最后嗓子都有点哑了。好不容易人群散去,季玩暄侧转过身,终于对着郑禧问出了那个害他陷于此种境地的困惑。“禧哥,那天老张叫我去办公室的事是谁告诉你的啊?”被叫哥的瘦猴男生把书和草稿纸一股脑塞进书包,视线滑到后门,态度很好地努了努嘴:“喏,就门口等你那人。”季玩暄微微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了门边露出的一角校服。身边的同学走得稀稀拉拉,季玩暄顺着人流走到后门,不怎么意外地看见倚着墙阖目休息的沈放。少年耳边光明正大戳着耳机,脑袋微微扬起靠在墙壁上。走廊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倒还真让他在与卫生用具一墙之隔的地方站出了几分鹤立鸡群。这一周喂猫的任务轮给了顾晨星,季玩暄不用再每日去学校最东边报到。今天放学后沈放不小心耽搁了一会儿,解决完事情快步上楼,瞧见的却是水泄不通的教室一角。围在最里面看不见头顶的那人似乎一时半会还解脱不得,沈放扫了一眼人群中若隐若现的单薄脊梁,索性掏出耳机在门边等了起来。思绪飘到天边的时候,一只耳机突然被人从身侧解了下来。他侧过头,不耐的眼神像一池落入石子的清滩,在看清来人后荡成了微远的涟漪。季玩暄一只手还扶着他作恶摘下的耳机,脑袋自然地向沈放的方向歪了歪,笑盈盈的眼神里溢出几分惊讶:“2cellos?这里这么吵,我还以为你在听摇滚。”而且脸还那么臭。沈放没说话,径自站直了些,友好的平视立刻变成了五厘米的高差。季玩暄叹了口气:“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报名篮球队?”两人在这里说话,背后却不止有一个顺风耳:“我可同意了啊季玩!这位同学明天就来场上试试!你要是带不来人我就故意把老张出的题写错!”信中的历任篮球队长里,宁则阳可能是最天真无邪的那个,这句威胁甫一出口便立刻消声在了四周同学的围殴当中。虽然懒得提醒阳阳数学小测在篮球队队训之前,自己也并不害怕作业加倍,但季玩暄还是心存怜悯地向沈放解释:“我们要和附中打比赛了,少我一个主力,队长难免彷徨。”他对上少年的黑眼睛,轻声问道:“你想去吗?”他至今不知道沈放从附中转学而来的原因,也没听小同学提过从前的学习生活,只隐约摸出大概率并不愉快。但沈放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答应得爽快,季玩暄却不好意思了——宁则阳天天缠着自己出面游说这位自己看中的似乎天资卓著的学弟,以一学期小酸奶为筹——虽然这不是季玩暄主动要求的,但总感觉是在拿沈放换利益似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这人似乎还一声不吭地帮自己写了14页的练习册。耳机还没摘下来,两人的耳蜗被一条盛着电流的胶线链接,在嘈杂的背景音下,于同一首大提琴曲目中感受着一样的脑电波震动。季玩暄像在上课时候递小话那样轻轻开口,态度极好:“这首我也会拉,或者你还喜欢别的什么曲子?等我胳膊好了都可以演给你听。”句子还没结尾,他就在心里骂自己哈批,说的什么幼稚话——物欲横流的年代里,谁还用这种无聊的把戏回报别人。少年的脸色越说越垮,到最后竟很不情愿一样。他固执地为自己的傻话懊恼,没能捕捉到对方抿唇时轻颤的鸦黑睫毛。沈放瞟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怕他没看见似的,喉结吞吐,认真地“嗯”了一声。

兜里、有糖(上)

事实证明,宁则阳可能还真有点安西教练发掘流川枫的天赋。沈放被他看中完全因为外表长了一副厉害模样,但是真的上场打起球来,他还真得半点儿都不菜。在被盖了五个篮板之后,宁则阳走到观众席边,对趴着看热闹的季玩暄语重心长道:“你安心休养吧,不用急着归队了。此去无归也行。”季玩暄威胁性地对他攥了攥拳头,脸上却先笑了出来:“我和沈放又不是一个位置的,怎么着先走的那个也得是顾晨星吧。”顾晨星顺风耳十级,立刻在场上表演跳脚:“我可听见了啊季玩!调研报告你一个人完成吧!”季玩暄立刻认输:“我走你留,谁拦我我就怒发冲冠。”冲冠一怒为红颜,季玩暄为他发小。顾晨星骂他恶心,其实笑得不行,转头就被沈放投了个三分。顾晨星:“……”篮球队喜获强员,面试后半段发现强员还很全能,满场位置都能胜任。宁则阳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给小季包下小卖部里所有的酸奶。“那倒不必。”季玩暄矜持地婉拒了,一边还从书包里掏出另外两排小酸奶:“我反思了一下,为队里引进优秀人才本来就是本校学生应该做的,而我竟然还想从中牟利,实在是非常卑鄙。这些东西上缴归还,大家一起喝吧。”宁则阳像在看张宜丰裸奔一样,目光聚焦在季玩暄真诚的面孔之上,好久好久才憋出声来:“……你彻底疯了?”季玩暄面色一沉,立刻扒下画皮:“你侮辱同学,我需要精神损失费!”宁则阳重又快乐起来:“直说就是嘛,还演这么一出!酸奶收好了,说好了一学期我一天也不会少。”他转过头来又招呼一众少年:“兄弟们,下周好好比赛,赢了小季请客!”大家欢呼鼓掌口哨声响成一片,只再欠一个锣鼓喧天。众人皆醉我独醒,季玩暄抱着石膏独自坐在背叛中冷笑。他来了戏瘾,正想和阳阳接着往下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倏地转过头去。方才察觉到有窥探感的坐席一侧空空如也,但也无法确定是否有人正弯腰屈身躲在他的视野死角。季玩暄皱了皱眉。结束面试的沈放已经走到了他身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被搁在男生脑袋上,没大没小地轻轻晃了晃。沈放问他:“怎么了?”季玩暄仰起头来,刚刚好和垂下眼皮的少年对视。“沈哥哥,你不是不习惯和别人肢体接触吗?”他爱充学长,也爱扮嫩,装老装小都信手拈来,哥哥姐姐的说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沈放却是头一次听见他叫自己除了名字与“小同学”以外的其他称呼,一时间怔了怔,手也默默缩了回去。季玩暄心里骂着自己嘴快轻浮,面上还强行端着笑意,温声帮两人解围:“哦,我知道了,脑袋隔着一层头发嘛,不怕。”他眨了眨眼睛,故作玩笑:“没关系,我天天洗头呢。”两两无言,竟还蒸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酸味。二人同时不自在地别开了脸。篮板下面,顾晨星不知道看了他俩多久,半天才叹了口气低下头,将刚才偷拍的照片发给了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发小。“拆,看看吧,你再不回来我们儿子就跟别人姓了。”那位估计时时刻刻捧着手机,很快回复:“你是?”顾晨星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操。”与附中比赛在即,宁则阳不仅凑齐了人数,还匀出来两个替补。沈放是今天才来的,主动请缨场边坐板凳,结果被阳阳严词拒绝,还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大家都能上,顾晨星和沈放最擅长的位置一样,一人半场。宁则阳以手作刃横在自己颈前威胁:“大家有意见吗?”大家呵呵了两声:“没有没有。”没法子,沈放面试当日就被扣下来了,上场和众人进行磨合训练。好在他对人的洁癖也没有季玩暄想得那么严重,篮球场上难免肢体接触,也没见到他皱眉难受,顶多有一点儿不自在,但都被隐藏得很好。那天自己差点儿碰到他时,沈放有那么大的反应大概也只是一个意外吧。再不然就是小同学对打架竞技类接触并不在意,他真正抵触的是抱有好意的主动触碰——好别致啊,一般人会这样吗?季玩暄托着下巴浮想联翩,在最新的可能性后面画了一个大叉。不得不说沈放打篮球的样子确实很帅,场边今天坐着围观的女孩子至少是平时的两三倍。人一多,刚才那点被窥探的感觉又出现了,季玩暄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多想,索性拿起手机戳开答题软件,六门功课同步学,飞速刷题,头也不抬。“我怎么觉着不太对呢?”顾晨星中场休息到他身边坐下。季玩暄脑袋后仰到座位上,读着题漫不经心道:“那太正常了,你们老师每天看你作业也这想法。”顾晨星阴阳怪气:“我又没有人天天帮我写作业,怎么没人也让我英雄救下美。”季玩暄笑着把手机放下:“您又吃错什么药了?”顾晨星和他靠在一起,懒洋洋的:“毕竟你怒发冲冠为的蓝颜说换就换,我要是一点儿吃醋的意思都没有,你是不是会有点难过?”季玩暄歪头看他:“这么说小顾哥你其实一点也不吃醋嘛。”顾晨星不以为意:“当然了,我又不怕。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顾晨星,谁见了都得珍惜。”姓顾的骚包一个,出门还喷发胶喷雾,今天早晨刚刚被教导主任揪着耳朵警告,鉴于其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才被放过。现在一天过去了,额角还有两簇不受控制翘起的碎发。季玩暄嘴边的笑意还没下去,手很闲地弹了弹那两簇呆毛:“知道了,小顾哥,谢谢你。”他们两人在这边好端端表态“你随便交朋友,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场上几个粗枝大叶的男生却勾肩搭背在一起,故作猥琐:“瞧瞧,有他俩的地方给味儿总是这么浓。”“谁说不是呢,季玩和顾晨星在学校论坛还有个c楼呢,我天天去给他俩灌水。”“你有病啊哈哈哈哈!回去发我链接,我也去。”耳边的笑语一字不落进了耳朵,沈放投出去的球失了准星,完美的抛物线撞到篮板上戛然落地。宁则阳把球捡起来,跑过去收拾消极训练的队员们:“你们三八不三八啊,那些小女生自娱自乐写小作文就算了,你们也开他俩玩笑。”郑禧人小,弹跳力极佳,原地窜到宁则阳背上挂住:“你还知道有小作文?直说吧班长,偷偷在论坛收藏几篇同人文了?”宁则阳强行转移话题:“说了多少遍,在篮球场上叫我队长!”他们的嬉闹沈放一句也插不进去,兴趣也不大,倒是顺着队员们的聊天内容往场边看时,才发现顾晨星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季玩暄趴在栏杆上对他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他们第二次见面,季玩暄坐在三轮车上逃窜远方时,也曾夸张地冲他告别。后来在旧校舍,在老师办公室……只要一见到他,这个人就会立刻笑起来向自己挥手。怎么能笑得那么开心呢。他好像并没有长一张好笑的脸,也做不出让人愉快的表情。久久没得到应答,季玩暄反倒有些上头,开始跟雨刮器一样维持着一定频率挥动手臂。这么想一想,自己似乎确实从来没有给过他回应。藏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有些汗湿了。沈放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抬起手,轻轻地向他挥了挥。

兜里、有糖(下)

信雅中学有一个非官方的论坛,学生会下属运营,里面杂七杂八什么内容都有:失物招领,匿名表白,问作业的,骂老师的……沈放按照同桌抄给自己的地址进入论坛,一眼就看到了高挂飘红的《[置顶]楼主携猫崽出没,众筹猫粮》。标题中规中矩,点进去时一楼的语气也平淡到很难和发帖的人对应在一起。既没有博眼球,也没有多余的修辞,就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见到楼主的来龙去脉,表示了暂时不能告诉大家小猫一家在哪里的遗憾,希望大家伸出援手帮一帮孤寡母子,最后附上了已经过期的群聊二维码。帖子刚开始还不温不火,直到“兜里、有糖”第一次发了小猫的照片,回复才突然多了起来。有像群里那样“啊啊啊”叫着可爱求他多发照片的,有询问为什么不能再入群的,也有质疑他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小猫地址是不是根本在哗众取宠骗人的。每一条留言,“兜里、有糖”都会耐心地予以回复。——能不能多发一些小猫照片嘤嘤嘤太可爱惹(╯д)╯——手机内存有限我尽量惹嘤嘤嘤(╯д)╯——二维码过期了能不能再发一遍啊?——猫粮已经买好了一部分,后续购入工作已接洽给学校爱宠社团,有兴趣可以看看首页另一个帖子。——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在骗人吗?这母猫长得这么肥,哪里像楼主了?我看他就是随便找了几只猫来骗钱,大家不要上当!——楼主:你妈生完你没发胖啊?下面跟帖的是清一色的“哈呵呵哈哈哈嘿嘿”,大家全在笑话这人杠精不成反被杠,但轻轻松松堵住杠精嘴巴的那个人却已经退出了这条留言数最多的战场,继续自己的回复工作。——大家觉不觉得楼主网络上虽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背地里却是个圆圆胖胖头上有天线的家政小机器人?沈放看着这条被顶了近百次的留言,想了想季玩暄握着手机边复制奇怪的颜文字边皱眉打字“你妈”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好可爱。可爱。沈放愣了愣。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使用这两个字。但是再重新检索一遍词库,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样的季玩暄了。嗯,很可爱。像他的网名一样。作为一个符号,网名通常可以在虚拟世界最大程度地彰显一个人的个性。比如无聊如他就叫“沈放”,顾晨星这个花孔雀还一头扎在玫瑰窝里走不出来,而季玩暄打从拥有社交账号开始所有id都叫“兜里、有糖”。虽然他一直声称是表弟从前拿他qq号和人网恋,自己一直懒得改而已,但听过的燕城人都没信。沈放滑动鼠标,一页一页留言往下翻,很快就看到季玩暄发的某张照片下面又多出了异常多的评论,不过这回倒不是骂他的了。——楼主(不是在叫猫)!你照片里面那个白衣服的小哥哥是谁!好好看!——能把学校统一白衬衫穿得这么玉树临风的真乃奇人,求告知班级定位,我以一月猫粮为筹。——楼上有毒吧,就一片袖子怎么看出来玉树临风了?求告知班级定位,我以两月猫粮为筹。——没看到小哥哥的手有多好看吗?楼主(就是指猫)都欲罢不能了哈哈哈哈!——也许楼主(是不是猫随你们)也……——你们能不能别花痴了?这是猫片交流贴!求告知班级定位,我以高中三年猫粮为筹!!!——我的,不告诉。沈放滑动鼠标的动作一僵,心不在焉托在掌中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谁,是谁的。中指重新落到滚轮上向上滑了滑,季玩暄几日前发的照片停到了屏幕正中央。还是旧校舍旁猫窝前那片堆满落叶的空地,三只小猫在镜头右上方兄友弟恭地互相舔舐,一只手从镜头外面递进来,掌心摊开迎接着飞奔来撒娇的妩媚母亲。沈放:“……”这是自己吗?如果是的话,这个画面他倒还稍微有点印象,但事情的本相与这张照片展示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真实的情况是,大毛二毛小明抢着玩一条鼻涕虫抢到打了起来,而他也根本没有在迎接楼主,恰恰相反,他正在将扒着自己不愿离开去面对熊孩子们的楼主向外推。当时季玩暄就蹲在他们面前,在沈放的耐心即将被楼主挠得告罄之时,他忽然开心地宣布自己捏了一个角度极佳的镜头,都可以给学校校刊投稿了。但他原来就给自己捏了这么一个欲拒还迎的镜头吗。沈放抬起右手,对着电脑屏幕转了转腕子,与照片调整到了一样的角度,试图找出些许不同出来。“……”找不到,除非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在手掌底部一模一样的位置长了一颗相同的小痣。这就是他。沈放坐了起来,沉默片刻后,他握住鼠标再次回到评论栏,视线定定地落在了某一条回复之上。兜里、有糖:“我的,不告诉。”新买来不久的静音鼠标骤然变得烫手起来,沈放猛地缩回手,一不小心碰到耳朵,立刻被自己异常的体温惊得定在原地。这没什么,他告诉自己。季玩暄喜欢开玩笑,连沈哥哥都叫得出来,这只是他拒绝向别人暴露自己身份而随口扯出来的说辞罢了。是这样吧。沈放动了动手指,只感觉自己跟真的被点过穴一样,从指尖到手臂,一直蔓延到脊椎,全都麻麻的。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几声与他内腔共鸣的振动。沈放闭目出了一会儿神,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如常的平静。他拿起手机划开锁屏,看见了刚才发进来的微信消息。是同桌张列宁:“放哥,资料查到了吗?”今天放学时自己装作无意随口提到了学校论坛的事,黑框眼镜的男生当即判断他对水贴有兴趣,立刻对着沈放滔滔不绝讲起了最近最热的几个帖子。“楼主那件事挂了快一个月就不说了,表白墙那些唧唧歪歪的我估计放哥你也不感兴趣,但这两天有件事闹得挺凶的,初中部有位体育老师,本来在校庆节目上要表演武术呢,忽然从楼梯上摔下来负伤了。本来吧,也没啥,但那个老师特别特别招人烦,全年级有口皆碑的那种,好像还传闻骚扰女生未遂过,你也知道他吧放哥、哦哦哦你初中附中的不认识,咳,反正有人揣测他这摔下楼梯是不是有点猫腻。这太阴谋论了,大家一下炸了,就在昨晚,我追了一晚上更新呢,你看我这黑眼圈重的……好的,对不起。不过我今天早上再上论坛就没看见这条帖子了,估计官方操作给沉下去了。”自己最想听的被他一句话带了过去,不感兴趣的反而被抓着硬听了三分钟,沈放忍了很久,终于直接开口问道:“论坛网址是什么。”张列宁很兴奋:“放哥!我就知道他们都说错了,你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雪公主!你也对八卦感兴趣,对吧!”沈放已经不想追究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冷酷道:“不,我是。”张列宁:“……啊?”最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张列宁自己就从沈放的单字回复中,自动脑补出他放哥上论坛只是想查查校史资料、了解一下信中古今的神奇理由。这会儿十点多钟,小眼镜琢磨着放哥应该早写完作业开始上网冲浪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发来一条问候。沈放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回复了一个“嗯”。对方秒回:“你还真能在这情感论坛里找到校史啊!放哥!牛逼!”放哥不想理他。但事实证明人不能惯,哪怕回应只有一个字,张列宁也立刻打了鸡血起来,兴致勃勃地和他放哥分享今日论坛见闻。列宁格勒在坚守:“今天东校舍闹鬼遭人撞见了,校篮球队队长说他们憋了个大招过几天就能耍给附中看……啊呀,放哥你母校附中我又忘了,没有说附中不好的意思,哦哦没关系啊好的好的。剩下的帖子就没什么意思了,天天是那老三套,谁校卡丢了谁捡到校卡了,食堂红烧肉吃出苍蝇了,顾晨星和季玩暄又啵啵了。”沈放:“……”谁,和谁,啵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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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晨星打了个喷嚏。

无所顾季是真的(上)

“‘今日晴,楼主有乖乖撒娇,小猫按时长大。’”“他在手机上敲下这一行日记,旁边忽然有人落座,声音带笑:‘在写什么?’”“这人的气息太过强大,仅是笑声便让人心悸。他向后仰了仰,试图用手机屏幕遮住自己泛红的耳根:‘……没什么。’”“但那人却不给他出逃的机会,也和他一起躺下来,像在看星星一样:‘小季。’”“他叫他。”“‘嗯。’他听见自己回答。”“‘喜欢……星星,喜欢,小季。’”“心跳飞快,敲击耳膜,他猛地转过头与他对视,脸颊绯红,眼角带泪。”“‘小季也,喜欢,星星。’”“场上人声喧嚣,他们两个并肩坐在热闹的看台上,共同享受这一刻只属于彼此的静谧。”沈放面无表情地点了右上角的红叉。他并不明白这种把两个正常人写成结巴的东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叫着好看。明明这两个人每天都扯着头花互相叫骂“顾小鳖孙”和“季瘪犊子”。心头莫名淤积的烦躁不知从何解释,沈放对着反光在冷白屏幕上的冷漠表情发了一会儿呆,重新点进了《无所顾季|予你一夕不紧要》。标题看都看不懂,不知道在说什么,建议重修小学语文注音版。楼主叫“贴膜达人”,大概是无所顾季c圈大触,隔几天就在这条帖子下面更新一段,或长或短,每天都有无数人嗷嗷鬼叫着冲过来,无论“贴膜达人”递过来的是刀还是糖都欣然接受。一点最基础的认知判断能力都没有,建议直接打回娘胎。——呜呜呜呜呜呜今天终于是糖了,重温前文我都要虐死了[咬手绢]——已经被大大调教到这种青涩爱恋也觉得齁甜的地步了,我只能说球球你继续齁我!齁死我!我不怕甜!不怕甜去吃白砂糖,剪开袋子直接咽。——他们两个最近现实中真的好虐,放学都不一起走了,疑似第三者插足(不是)……?——没有啊!楼上不要被表象迷惑!大大今天写的就是他俩下午发生在体育馆的真实事件!无所顾季szd!!!——对对对!!!555他们还一起养猫,xj前几天发的就是xx的手,他这是故意在秀恩爱,天啊我不行了,一想起来那一夜我就要缺氧了……——那照片我保存了!!还有xj回复别人的截图:“我的,不告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可爱死了!!!不好意思,那是我的手。心情越看越差,沈放又想退出去了,顺便上网搜搜好用的滴眼液。——不过……大家不觉得xj和另一个人的c也很萌吗?健气活泼受x冷清美人攻什么的……箭头停在右上角的“x”上犹豫了一会儿,沈放将鼠标滑回来重新滑起滚轮。看不太懂这人在说什么,但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拆c滚粗,这里是无所顾季楼!——拒绝ky!!——拒绝!!楼主快删帖!!在大家的口诛笔伐之下,楼主终于缓缓现身。贴膜达人:“这位朋友,大家说得没错,理性嗑c,如有逆拆,请关注论坛其他热帖。大家也请消消气,不要攻击这位妹妹了。”——……对不起,我是弟弟。他们说的东西沈放基本什么也没有看懂,唯一弄明白的就是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帖子。沈放:“……”忽然有点累了。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张列宁发来亲切致电:“放哥,睡了吗?”十一点多,往常他已经完成关灯上床闭眼的动作了。沈放:“睡了。”列宁格勒在坚守:“没睡就好,放哥,咱俩聊聊呗。”沈放:“。”开电脑前已经洗过澡了,沈放撑着半边脸关闭所有网页,鼠标挪到左下角点了“关机”。他的电脑开机速度一般为23秒,超过全国999的用户,关机时间更快,可能五秒不到就黑屏了。沈放揉着还未干透的头发,也不管张列宁要和他聊什么,丢下手机便回到了洗手间吹头,回来的时候甚至彻底忘了还有个等着自己的小眼镜。关灯后手机屏幕适时地重新亮了起来。沈放的半只膝盖已经搭到了床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到电脑桌前拿起了手机。列宁格勒在坚守:“放哥,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得把这件事告诉你。”列宁格勒在坚守:“放哥?在吗?”列宁格勒在坚守:“那我说了啊。就之前你拒绝陈思琳表白的时候,我看见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啊!路过!路过而已!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列宁格勒在坚守:“我是想说,我不仅看见她和你表白,我还看见她跟踪你……我本来也不确定,但她这两天好像不跟你改跟别人了,就是放学和你一起走的季玩暄,我看见了,真真的[发誓]”列宁格勒在坚守:“……放哥,睡了吗?”一片暗色里,刺白的聊天背景刺得人眯起眼睛,沈放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捏着手机的发白指尖。很久以后,张列宁收到了今天放哥发给他的最长的一条回复。“我知道了,谢谢。”对前一晚的腥风血雨毫不知情,季玩暄正在讲台前擦黑板。或许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开学以来同学们看着他的眼神有时会莫名地闪着母性的光辉。打扫卫生的时候尤其明显,重活累活都不让他干,提个扫把都有女生过来接手,季玩暄无奈道谢,转身就听到女孩子在他身后小声“妈妈爱你”。季玩暄:“……”对不起,心意领了,但我有妈妈了。他上论坛从来不水贴,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盖了几座c大楼,只觉得同学们这学期尤其友善,甚至连完全不认识的同学也会在校园里对他微笑点头。季玩暄神思恍惚,偶尔会生出“我是不是校草”的错觉。既然是错觉,就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别人无条件的善意,别的也干不了,季玩暄索性承包了擦黑板的工作,每天一下课就去讲台上吃粉笔灰。这天他照例在化学老师洋洋洒洒了两黑板方程式后走上台,一边不动声色地踮脚,试图掩盖自己费劲儿够到最高处的事实,一边很被动地听到了前排女孩子们的聊天内容。怪只怪她们嗓门压得不够用心,很敷衍。“温雅,贴膜达人是你吗?”季玩暄:“?”被点到名字的女生摇了摇头:“我倒想是,但我最近换c了,不吃无所顾季,改吃晚饭。”季玩暄:“??”高二(1)班包揽年级一二,第一名是小季,第二名就是文娱委员温雅。原来季玩暄还觉得自己和美少女温雅姐姐略有共同语言,怎么现在他也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果然男生女生到了一定年纪,心智就会产生巨大鸿沟吗?另一个女生有些惊讶:“啊?你原来不是最喜欢他们青梅竹马了吗?怎么变心变得这么快?”温雅:“我们和二班这么近,他俩现实什么关系你们看不出来啊?全是大家yy出来的罢了。倒是另一对,我现在掌握了很多真料。”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起来:“什么呀?快说快说!”温雅故作神秘:“这我不能说,我答应了人家保密呢。”“啊?你答应谁啊?季玩还是小学弟?”季玩暄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啥?”女生一时激动说秃噜嘴了,立刻噤声装作若无其事:“没事,擦你的黑板。”季玩暄:“……”他一天泡在微博上什么都看,并不像普通直男那样无知,仅是根据女孩子们只言片语中的关键词,就大概判断出了她们在聊些什么。看样子他是和人组了两队c,和顾晨星叫无所顾季,和沈放叫晚饭。擦掉最后一个“h2so4”,季玩暄放好黑板擦,吹了吹手指上的粉笔灰,心里还有些新奇。顾晨星大概还不知道他俩被凑一对这件事,不然他肯定天天长在一班门口蹭热度。季玩暄对比了一下,私心里还是觉得“晚饭”要更好听一点。“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真料啊?”“快说吧温雅,求你了,我一好奇就不能学习了。”实在是被缠得没有办法了,温雅只能“很为难”地爆出了一点点料:“他一直帮他写作业,你们知道吧?”“知道知道,然后呢?”“除了这个……”温雅笑了出来,“真的不能告诉你们更多了,我都答应人家了。”被高高吊起胃口的女孩们和季玩暄一起叹了口气。估计也没什么真料,温雅就逗人玩。季玩暄不知不觉代入了杠精的思路,走出教室去洗手了。一只手要洗得干净难免动作慢点,季玩暄反复检查完指甲里的粉笔灰已彻底清洁掉后,一走出洗手间就被人堵住了。温雅等得快不耐烦了:“你能再慢一点不?这要不是男厕所我就进去了。”季玩暄有点怵她:“美女,有何贵干?”温雅看着他,甜美标志得跟少女偶像似的。“你就不想知道我说的真料是什么吗?”我觉得你没有真料。季玩暄不敢说出这句话,只能狗腿地点头:“想啊!太想了!”大约是他演得太浮夸了,温雅很不满意地斜了他一眼,双臂抱在胸前:“你知道开学以来,我收了小学弟多少袋话梅吗?”季玩暄懵了:“啊?”温雅强调:“注意,是开学以来,甚至不是上上周小学弟帮你写作业以来。”季玩暄还是没听懂:“啊??”他迷茫得快崩溃了,温雅卖了这半天关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哎,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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