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一百四十一盏茶

“能帮少夫人的忙,是小的福分!”柱子听见这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不由得又说了句好听的话,这才从屋内退下。

随后海棠也从怀中掏出来个册子,里头密密麻麻写的是有关于整个国公府管事和婆子的事情,显然是极为用心收录的。

“姑娘...啊不,少夫人,这是奴婢和齐妈妈从上个月开始就整理的,关于国公府外头和府中的管事和婆子的信息都在里头了,只不过就是四房那头的下人们甚难探查,到现在都未知晓一二,可能还需要些时日。”

“倒是难为你们了,这东西想来也是甚为有用的,只不过还看能不能有机会用上了。”待说完这话后,江枕月也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国公府的远近亲疏她早已有所了解,按规矩来讲,她作为大房新妇,以后是要执掌中馈的,只不过如今这事儿攥在二房夫人的手中,她倒是也不急,毕竟二房和大房关系自来就好,谁掌着都是一样的,倒是不知后头会不会因为这个生事儿了,想来今日的请安是极为重要的。

想到这儿,她也微微皱起了秀眉,不过还是让海棠拿了些银裸子和碎银打赏了所有下人,包括原本的四个竹。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温檀在此刻也浅浅地笑出了声,手中的折扇更是显得他风情万种,这也让江枕月甚为羞涩,她倒是忘了还有人瞧着,自己这般明目张胆的把他家事都打探了个清楚,也不知眼前人心中如何作想。

“阿檀怎地还笑了,怪恼人的。”

“勿恼,为夫只是觉着月儿手下的人真是厉害,倒是把国公府的门路摸了个清楚,想来月儿定然是用了心思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待话音落下,少年郎也起身牵起了她的手,两人随即并肩出了门。

这些年来大房只有他一人,婶娘怕他打理不好铺子和下人的事情,便让父亲留下的四个竹包揽了这些事物,至于宅院里头的其他事,他倒是不曾涉足,因着功课繁多,大部分时间他也是和祖父在一块儿,善燕堂那头的事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招惹到他头上。

但娶妻后定然是不同的,他也怕身旁的娇娇儿被那些人为难,本还想着找了理由以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瞧来竟是自个儿多虑了。

他的月儿好像在这上头甚为聪慧,与当年的母亲是不同的。

江枕月见他这般倒也放下心来,国公府的这些地方她倒是头回走。早些日子她也在书籍中了解过现在的国公府,当年开国皇帝对温家极为宠爱,赐了超品的爵位,连府邸都足足有五进,其中大小花园还复刻了宫中的装扮,那位圣上对温国公的喜爱之情简直世人皆知。

只不过到了温世武那一代就有些不同了,虽说大房也是陪着如今的定帝打下了江山,但温家已经没有什么再好赏赐的了,世人只知道这些年来宫中无数珍宝赐到了国公府,但在官位上面定帝却迟迟不肯让大房的袭爵,只说等鞑靼的大战凯旋归来后再让他承爵,谁知最后这事儿倒还成了遗憾。

如今她住的地方叫雪月斋,也是温檀自幼所居住之地,据说老国公因着太过于伤怀,便把大房两口子住的院子给封了,如今已经许多年没人进了。但整个国公府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哪怕三房的孩子再多,府中却总能放下,不过不熟悉的人也极容易在府中迷路,她来到国公府的头一件事就应该是记路,以免在这上头出了什么差池。

江枕月想到这儿,便开始记下了身旁有用的标记,顺便还让身旁的海棠一道记了下来。

待到了地方,她才发现眼前的地方竟是温家的祠堂。按照北朝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无论生前死后连名字都不能刻入,更别提平日里的祭拜了,但她隐隐也猜到了来这处是要干些什么。

这里头应该还供奉了少年郎的父亲,而她作为新妇,本来要敬茶的对象也应该是当年威名远扬的温总兵才是。

一旁的温檀自然也瞧出来了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不要紧,这是祖父特地交代的。”

话音落下,江枕月也点了点头,随后便瞧见眼前的门被两旁的小厮缓缓推开,温家的祠堂要比她想象中的大上许多,庄重威严感也扑面而来,叫她也有了几分不适应,但随着走进那些牌位,她才发现温家是有些不同的,从上往下瞧来,好像只要是正妻去世都能有牌位在此供奉,不由得让她有了些惊讶。

甚至在这里,还瞧见了阿檀的母亲。

温檀见她眨着杏眼倒也温柔的笑了,随后低头轻声说道:“温家世代忠良,每任家主都是性情温善重情义之人,从祖先起便很少有纳妾者,所以在族谱里也能寻到所有夫人的名字。虽说与世俗有所不同,但这也是多年来承袭下来的习惯了。”

“待一会儿上了香,月儿的名字也要写到我的旁边。”

江枕月听到这里便有些红了脸颊,虽说这种东西在她这个后世人眼里其实没那么重要,但却有了种莫名的仪式感,思绪一下子就有些乱了。

不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下人们已经在他们面前放下了蒲团,待跪下后,手旁就是修竹递过来的香。再瞧身旁的少年郎,已经褪去了往日那种温柔,好看的眼眸里也多了些克制的情绪,似是伤怀似是隐忍,倒叫她心头一颤。

随即便是那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了起来,“父亲母亲,阿檀把她娶回家了。”

“她是江知府家的小女儿,在昆山县回来时,我还曾与你们讲过,母亲记性一贯很好,想必肯定是记得的。她温柔纯善,同时又宛如修竹般坚韧,还有着寒梅的傲骨,更不乏松柏的不畏,还是个貌美绝色的佳人。儿兜兜转转多年,才得遇眼前人,从定下心意的那一刻便想着今日了。说起来不怕父亲母亲笑话,儿贪恋她的温柔、娇俏,贪恋她那不加掩饰的偏爱。而她同时也是个傻丫头,暗地里学了好些东西,这都是为了儿...”

“儿希望父亲母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保佑我的月儿能够身体康健,朝朝暮暮都在我身侧。儿温檀,谨拜。”

这是絮絮叨叨而又绵长的爱。

话音落下,他也才发现身旁的小人儿真正紧紧盯着自己,那杏眼里的柔情更是毫不掩饰,已然有了几分泪意,可还是娇俏的笑了,“阿檀,好傻。会经常这样与他们说话吗?”

“嗯,会的。幼时学武学不好的时候,就会偷偷来到祠堂与他们说话,不想让二叔父发现我。”说到这里,温檀的嘴角也多了丝似有似无的笑,神情里显然多了些怀念。

江枕月从未想过如谪仙般的人还有这样一面,就好似会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童,会把自己喜欢的、所期待的、还有委屈都会字字不落的讲出来,可这样的他虽然有些傻,却让人见了就极为难受。

想到这儿,她也拿起了旁边的香,闻着上头传来的檀香味更是让她有了几分哽咽,是不是这些年来他喜爱檀香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闻到这个香味就仿若父母还在身旁陪伴。

她不敢想小时候的阿檀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是怎么过来的,伤心与难过时,便会在此碎碎念以解愁绪吗?

虽说她并不信鬼神之说,但在此刻她却希望温总兵和夫人一直都是在这里守护着阿檀的。

“我会照顾好阿檀的。”

小姑娘在此刻的声音是极轻的,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可接下来却重重地磕了头,目光里也多了些坚定。

当年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虽然还不甚了解,但总归逃不掉爵位上头的事情,这么多年来的事情,也该翻出来瞧瞧了。

待两人到了善燕堂已是辰时,来来往往的小丫鬟极多,好像已经在备饭了,漆金檀木的盘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饭菜,虽说只是早饭,但显然极为奢侈,光是种类就是南北都有的,显然老太太是个会享受的。

江枕月默默记下这些后便走入了善燕堂里,老国公和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旁边是按照顺序而坐的几房太太,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老太太身穿了个锦鼠毛领的织金褙子,手上小到玉扳指,大到玉镯更是就有五六个,头上还戴了个红宝石的抹额,一身打扮显得颇为富贵,但仔细瞧着容貌却和旁的老太太不太一样,因着身材瘦小的缘故,这一身穿上非但没有端庄和蔼之感,却多了几分不搭调,面相上也让人瞧着就觉得是个刻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