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一百三十盏茶

初春时节的北地倒没什么别致的地方,能在这个季节还能常青的除了松柏便只有竹子了。此时的竹林道便成了公主府中唯有的一片绿,竹叶虽然青黄交杂,随着缓缓的柔风沙沙作响,仿佛要吐露什么心思般,直抓的人心中痒痒。

而站在石板路上那身着红色宫装的公主却也褪去了往日里的那股威严,神情中全是小女儿家的柔弱,含情脉脉的瞧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郎,仿佛那番心事都藏在了那被清风吹拂的红裙中。

面前的少年郎还宛如平日里的那般温柔,瞧不出情绪有什么波动,语气也颇为清淡,“不知公主召在下有何要紧事?”

远处等候的温长归瞧见这幅场景更是瞪大了眼睛,溪公主平日里经常会去太学里等待几位皇子下学,他们这些人倒也常见,平日里都是端庄威严的模样,哪见过这般?但这幅神情恐怕傻子都猜得出来要说些什么,他倒也不好再看,只希望兄长能将此事处理好,若不然这春日宴,不知自己的小嫂子要受多少委屈呢。

溪公主的脸颊却越发的红润了起来,她本就是碧玉年华的姑娘,因为这些宫中礼仪的层层束缚,平日里瞧着老成许多,如今做这些动作还稍显得有几分不自在。

可瞧着眼前少年郎那温柔的笑,还是不禁心头一动。

才冠京华的温檀,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人,就算是天之娇女也不能例外。

惴惴不安后,溪公主仿佛也下定了决心,随后缓缓开口说道:“温公子,我心悦你许久,当日父皇要与咱们指婚,我是欣喜的!你和江家女的事情近些日子我也有所耳闻,若是你不情不愿,我这就让父皇给你们撤婚,给我做驸马可好?我是这北朝唯一的公主,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温檀听到这番话倒是不经意间挑了挑眉。

自从圣上在马球赛那次的几句话后,眼前的溪公主他便经常在太学偶遇,这些心思他也洞察过几分,如今听见后却也不显得惊讶。

只不过他与小丫头的亲事,哪里会是不情不愿呢,甚至是令他朝思暮想的存在。

可眼前的溪公主自幼时颇受宠爱,这些年来做过的骄纵事情数不胜数,几年前也有这样一位郎君因此失去爱侣。若她有心为难小丫头,倒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轻易应付的。此时若表明自己对小丫头的爱意倒会引起眼前人的不满,他不愿再因着自己给她带来麻烦。

“公主金枝玉叶,并不是在下能够相配的。”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整个北朝的男儿,只要我愿,没有不配的!”溪公主听见他这般说,显然乱了分存,平日里的刁蛮任性在此刻也显露无疑,不禁神情中也有了丝狠绝。

都是她不要别人,哪里又有人敢拒绝她!

少年郎随即倒是笑的极为好看,显然没有被眼前人的情绪牵动,言语中也不乏有了几分温柔,“公主稍安勿躁,在下已经与江家姑娘订亲,无论其中意愿如何,已经是天意。当初圣上指婚不了了之,这显然也是天意,公主本就是圣上唯一的掌中宠,该当由这世上最为完美的男子相配,显然在下并没有此等资格。”

“琅琊徐家,长子清风霁月,早富有才子盛名,当年因一首诗与公主成为诗友,不远千里赴京入京相见,其中深情难得。虽然徐公子如今身在琅琊,可多年来从未娶妻,在下斗胆猜想,公主能倾心于在下,不过是与徐公子有着相同之处罢了,檀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多年来为科举身心操劳,而徐公子寄情山水,托情日月,高风亮节怎又是在下可能相比的?”

“公主之情意,在下已然知晓,但恐心上人非眼前人,而是昔日人。”

温檀待说完这话后便又笑着行了一礼,这些事情并不是他有心探查的,只不过这些年来溪公主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是朝堂中人尽皆知的了,如今用来劝慰倒是显然极为有用,眼前的溪公主显然也有了几分迷茫,仿佛真被他戳中心思一般的失魂落魄。

可远处一直瞧着的江枕月将这幕落入眼中却不知何种滋味,溪公主是何神情她早已经不再看了,只是少年郎那抹温柔却让她心头难受。

她虽然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但溪公主刚开始的神情就已经透露出来了心意,可少年郎的品性和心意她也是深知的,虽然没觉得他和溪公主真会说些什么,如今见他还是这般温柔的神情,却还是让她难受极了。

今日在前头与那些贵女们对抗的底气,在此刻也显得有了几分微散,倒让她不忍再瞧下去。

随后匆匆瞥过那抹白衣后便转了身,神情里也有了几分失落,但言语间却还是强撑着关怀着旁人,“雪儿,咱们回去吧,左右时辰差不多了,再待会儿就能家去,此时乍暖还寒,外头还是有抹凉意,万不能因此染了风寒。”

后头的赵雪无也瞧出来好友恐怕是想了什么,不由得心头都焦急了几分。今日来这春日宴虽然她也算不情不愿的,但也没成想这群京中贵女竟会这般明着怼人,如今恐怕好友见到这溪公主和温檀在一块儿,心里头多不是滋味呢。

正巧着她抬头的功夫在竹林中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随后便留了个心思,打算等宴会结束时问问温长归究竟为何溪公主会邀约温檀在此处。

竹林里的两人谈到此处倒也差不多了,温檀转身的功夫还是瞧见了远处的那抹白,那失魂落魄的身影却让他习惯性的温柔荡然无存,只觉得心弦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