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盏茶

他和眼前颓废的少年并不相熟,甚至因为那次认错人的事儿,他还隐约有些责怪。

可事到如今,他和小丫头两人听了这话更是不舍,如此有情义的少年郎,是不该有这等下场的。

其余的人也都是默不作声,看着斐故把那些吃食含泪吃下,心中皆不是滋味。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温长归也老实了许多,又特地打了水给他净面梳头。

待到午时一刻,寒塘才穿着一身戏服姗姗来迟,看见昔日好友如今这般模样,更是泪如雨下。

他这几日以来,想到这事儿因自己而起就心痛难忍,只恨不得也一死了之。他只恨自己那日没能承认了王仁的罪行,与其这般境地,就算真的被威胁了又如何,可如今却再没有回头的地步。

“阿故,这是我头回见你的扮相,可还记得?那时候我还是个受人欺辱的小戏子,整日里被辱骂调戏,还是你将我拉出来了这等深渊,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成为角儿,不再过那般日子......”

众人听着寒塘说着两人这些年的过往,只觉得十分难受,而斐故听着这些往事却笑了,只一遍遍温柔的嘱咐着好友自己的后事,也没了往日那些颓废之气,全部的温柔与不舍皆在此刻表露无遗。

待又过了一会儿,见寒塘水袖一甩,便唱起了两人初识时的那首曲子,那是让他三年都未能唱好的《桃花扇》。因为这个不知道被师父打骂了多少次,也是他成角儿后再没唱过的曲子。

众人因着时辰到了,便都退了出来,看着两人最后的道别,听着那绕梁三尺的绝唱,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而整个地牢的犯人们在此刻,种种抱怨与悔恨也都在这歌声中沉寂了下来。

“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待这句唱完,也到了行刑的时间,捕快们也都了解过其中原由,皆纷纷惋惜,但也不得不将那白绫缠在了斐故的脖子上。

而他的面前,也只有那一席粉衣的寒塘。

当白绫收紧的那一刻,寒塘的曲子便再也唱不出来,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只让人听了就心乱如麻。

斐故见好友如此,在艰难之中留下了最后的笑,随后便再也没了声响,那在白绫上的手也缓缓的垂了下来。

江枕月自是没敢看的,但听见没了动静还是忍不住转了身,这一下就感觉心头被狠狠地锤过。其中苦涩不言而喻,那曾经高傲的锦衣少年,这世间便再也瞧不见了。

她不想直面这种死亡,一个有情有义的少年,因着荒唐事就这般赔了命,那痛苦的神色也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这让她站也站不稳,扶着墙边大口喘着气。而温家兄弟也没好到哪里去,皆是未敢抬头。温檀见着往日里机灵的小丫头这般模样也十分担心,只得偷偷安慰了几句。

而此时的寒塘也早就唱不出下一句了,见到昔日挚友死在自己眼前,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阿故,这《桃花扇》怕是我这辈子再也唱不好了,你会不会怪我?你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不堪入耳的,你走时我竟也这般没出息。”

“阿故,我不想唱戏了。”

“阿故,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再唱给你听...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桃花扇》的唱词来源于百度《桃花扇`第五出`访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