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

这间屋子的门没关,而师兄一向是自己一个人占一个化妆间的,所以我也不害怕打扰到其他人,门口敲三下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几乎就在同时,我身后刮来了一阵阴风。

就在我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常年习武的本能已经驱使我矮身躲过了一击。

慌乱中手里抓了一把剪刀当武器,我回头一看,发现师兄一把关上了门,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青衣服饰,眼里含笑地看着我,一开口就是女子的声音——

“不错啊,小卿,看来功夫还没忘完。”

师兄从来不叫我“小卿”,除非是想恶心我。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憋了个不成熟的夹子音给他——

“……姐姐又说笑了,不知许官人可曾想起赠与姐姐的那把伞。”

这个对话突然就变成了新白娘子传奇。

师兄的表情僵硬了一秒,随后摆摆手示意我别贫了过来帮他卸妆。

我以前跟着师父学武的时候倒也没少帮他们做这些事,我唱戏不行,但让我给他们干点儿后勤工作我还是能胜任的,就算很久没接触过了,东西往哪里放,怎么卸还是记得的。——刻进dna里了都。

“我说花大姐,你这是整哪一出啊?”我帮他把头上的饰物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木箱里,又去拆他的发网和假发。

“想看看你现在堕落到什么地步了,不要叫我花大姐。”

“别别别,卸完妆之前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唉,多好看的姑娘啊,可惜长了张嘴。”

“……”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跟在“师姐”背后缠着他给我买糖吃的事情。“师姐”长得非常好看,比那些连环画里面的小姑娘精致百倍,当时我特别喜欢他。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一个比我大一些的男孩儿跟着长辈前来做客,我当时还因为他说要娶“师姐”而气红了眼,和他打了一架,把他的牙都打掉了两颗,结果被师父罚跪了好久。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漂亮的“师姐”变了声,还长了喉结,让我颇受打击。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改口叫他师兄。

师兄索性眼睛一闭,靠在椅背上,让我快点儿弄。

“你每次唱戏都是自己化妆自己卸的?不找个人帮衬一下?”我打开一罐卸妆膏,抠了一点抹在油彩最重的地方,把它化开。——以前卸妆膏卸妆水还没普及的时候我们用的都是菜油或者芝麻油。那卸一次简直就是地狱,看到炒青菜就想吐的那种。

师兄没理我,不过我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像这种闭着眼睛露出脖子的事情,万一出点儿什么差错都是要命的。

“那你就不怕我突然叛变,一刀把你给捅了?”

“就你那点儿小功夫,也不怕扭了胳膊。”

“不要说话花大姐。”

“……”

油彩乳化之后我就解放双手坐到一边玩手机了。师兄去洗脸,然后回来脱衣服。我注意到他肩膀上添了一道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了,此时已经结了痂。

虽然很想知道道上赫赫有名的解语花是怎么阴沟里翻船的,但就以前的经验来看,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还不如不问。

没过一会儿师兄就换上了一件粉衬衫,没系领带,也没把衣摆扎进裤腰里,看来等会儿不用见什么重要的人。

“走,先带你出去吃饭。”

“……不在这儿吃?”

“你不就喜欢吃那些摊儿上卖的东西?”

确实,这种饭店里是不会卖炒细面和煎饼果子的。

我跟着师兄出了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开车的司机跟了师兄好几年了,认识我,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副驾驶上放着的雕花木盒递给了我,说是当家的送的。

“不会是黑驴蹄子吧?”

不用多想,黑驴蹄子指的就是黑驴的蹄子,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说这玩意对付僵尸(黑/话称“粽子”)很有用,出去盗/墓的都会带一个,也不知道有多少黑驴因此丧生。

“我要送你那种东西还用得着拿这么好的盒子装?直接提着塑料袋扔给你就行了。”师兄看都没看我一眼,低头玩他沉迷了好几年的俄罗斯方块。

我一想也是,拨开金属扣掀开盖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把黑色口琴,掂起来很有分量。

“你这是要培养我的艺术细胞吗?”

“……我犯不着为了你的艺术造诣和我的命过不去。——里面有机关,自己研究,小心手。”

口琴里面还有机关?

我打开头顶的灯,低着脑袋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了一个极小的缝隙。——这说明这把口琴是可以打开的,要么是机关锁,要么就是钥匙锁。

然而木盒子里面没放其他东西,这个构造也决定了它没有什么地方能插钥匙,所以我只能去检查机关,最后终于被我发现了音孔上面的猫腻,摁下去之后响起了一连串金属摩擦的声音,口琴弹了一下,露出了下方黑色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