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人置若罔闻又拍了孩子几掌。
见状,白清胧噎了一下,眉头皱紧。
苏见雪盯着老人宽厚有力的手掌缓缓挪动脚尖。
她绷紧腰腹,最里层冰凉的湿衣服黏在后背直发寒,老人指节分明的大手落进眼里。
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怪异蜷曲在一起放佛至少十年没有剪过。
指甲最尖端却泛出诡异的黑色。
苏见雪的眼里划过一线危险信号,不动声色挡在白清胧身侧,稍一矮肩取下长弓握在手里。
白清胧察觉到苏见雪的变化,若有所思往后面靠了靠。
“老头,这是你教训孩子的地方?”那边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叫了声。
众人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又中气十足地笑开。
女童大眼睛可爱水灵,老头却细眉细眼尖脸枯唇,无论是长相、年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能够辨别出,这个客栈掌柜显然不是女童的生父。
领头的冷笑一声,他在客栈已坐多时,与小二的攀谈中早就知道掌柜鳏居多年,老婆早在几十年前因病去世后再无续弦,不禁嘴角挂着玩味质疑取笑了一声。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轻浮:“都说老蚌生珠稀奇,年纪大的弄出个毛孩子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你这快入土的丑老头哪里抢来个美貌闺女?”
这话虽然刁钻,却一语中的——要知道,貌美的女孩往往受人觊觎,再不济长大后也能卖出高价。
掌柜怀里的女童瘦得像只鸟儿,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裤,衣服显然是临时找来打发人的。
在日光城讨生活的凡人都知道其中凶险。
捕捉蜡虫换取高额黄金回报的路子九死一生,早晨还精壮的男子转眼跌入深渊变成一堆枯骨,跟着来的女人久等不到丈夫,抛弃孩子另寻他路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见怪不怪,男人死了,女人发财梦破灭,年纪轻轻带着孩子无异于沉重的包袱。
扔掉一了百了。
这里放佛只有利益才会永恒。
日光城南来北往的人很多,客栈的老板守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几十年,早就看透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和慈悲。
“贵客说的是。”老人放开啼哭的女童,小二连忙上前把孩子领到柜台后细细哄着。
老人掀起厚重苍老的眼皮:“这孩子长的喜人,谁都喜欢年轻鲜活的东西,我既然收了她做女儿,她从此也便只有我一个爹。”
言外之意,女童不允许别人欺负。
老人毫无退却之意看向气焰嚣张的领头。
领头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能在日光城扎根的人都不容小觑,他可以随意杀死自己的同伴,却没有十分的把握拿捏眼前脆弱得似乎一条线一剪就断的老人。
“来,给客人赔上好酒。”老人道。
掌柜吩咐的哪敢不做,小二颤颤巍巍端上几缸酒快速放到领头的桌子上。
一共四坛摆成横排。
四,死?
可领头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怎么,几杯酸汤薄酒就想买回女儿的一条命?老头你的面子真不小,我要是偏不点头呢?”
“青云灯。”老人的嘴唇开合,沉沉的暮音泻出,“贵客,这青云灯的用法,作为感谢我可以演示一遍。”
闻言几个人脸色大变,互看一眼都不吭声了。
他们中间没有人能够抵御这般诱惑的条件。
前几个月一行人风餐露宿来到不见天日的日光城,忍受常人难以吞咽之苦在这里煎熬七十多个日夜,损失十几个弟兄捕捉白蜡虫才换得一盏青云灯。
奉人之命取得青云灯,但其中的玄妙却无人知晓。
老人挑了挑半百发黄的眉峰:“青云灯可肉白骨,疗百病,但开启它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
领头的手变掌为拳放在身侧。
他的手刀功夫了得,但……低头往下看了眼自己早年因练功损伤的右腿跟腱,那里悄然燃起一小撮贪欲,似是在灼烧整个身体。
用一次青云灯,又能如何。
他们虽说受人之托拿取宝物青云灯,但在交货前开启宝物为自己疗伤的事货主永远不会知道。
领头动了歪心思不禁着急追问开启方法。
他起身走向老人:“老丈快快说来。”
老丈?听到对方口气突然恭敬客气,老人的脸上浮出一缕古怪笑意。
他曲着大拇指摆摆手:“不妨,开启青云灯需要九个人。”
大堂内,算上白清胧和苏见雪刚好九个人。
似是等不及,领头朝她们两人的口气也稍有缓和:“女娃娃命好,这种开眼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遇到。”
利用人还要摆出冠冕堂皇的借口,白清胧被恶心得抽出了下嘴角,苏见雪却坦然走向那张桌子,拂袖平静坐下。
白清胧:“?”
您的心真大。
旁边多少男人不知道吗?
股票的危机感如同岩浆倒塌般压来,白清胧一阵风的刮到苏见雪身边,客栈的凳子小又窄根本坐不下两个人。
可她哪管这么多。
第一次,动作却无比自然地坐到苏见雪腿上。
“你——”苏见雪迟疑了下。
白清胧全脑响起警报,径自捻起苏见雪垂在胸前的长发放到身后,以免被男人看见一点鲜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