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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不好的预感袭来。

完全没想到苏见雪能听懂且给出回应的白清胧惊了,小爪子咻地放开,绯红砰地窜满脸颊,肉团团吓得滚进雪里。

糟糕,难道她暴露了么。

白清胧刹那间大脑放空,如果身份暴露真的想死,黑豆豆眼瞅瞅四周,看样子就要遁地逃走。

果然,急慌慌的小松鼠猛地到处抓地,四只爪子落在雪里狂奔,一个不留神撞到门口的柱子上发出“砰咚”闷响。

都什么时候,哪来的柱子添乱!

白清胧抱住晕乎乎的脑袋,她立起爪子抬头往上望,一根新漆粗壮的大柱子赫然眼前。

怪了,这里上次明明没有柱子呀。

苏见雪站在她的身后,温暖的指腹圈住松鼠圆腰,胖嘟嘟的肚皮与皮肤微微摩挲了几下。

“新建的,红漆未干。”苏见雪小声说,又顿了顿,望向松鼠的眼神像自嘲,“我跟一只松鼠说这么多干嘛。”

说着她拧了拧松鼠的耳朵,像对待一只可爱的宠物那样。

闻言松鼠紧绷的爪子渐渐松弛。

没发现就好。

白清胧久悬的心终于落下,很配合地,想着做戏做全套,她叽叽叽摇着尾巴蹭了蹭苏见雪的掌心。

口里撒娇似的急促哼唧,小舌头探出舔了舔肚皮上的那只手:“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主人主人,不要丢下我

快把我带回家。

事与愿违,面对突然热情似火的松鼠,苏见雪的手指一僵,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苏见雪:为什么本能想跑。

要不,她认真思考,就让五皇女呆在外面,一晚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白清胧感到肚皮上的手有放开的趋势,肯定是苏见雪嫌它不够可爱,被扔在雪里的危机感即刻爆棚。

既然如此,那……松鼠一溜烟钻进衣袖,尾巴带入冰冰冷冷的寒凉,软毛与皮肤紧密相触,在极小的空间融为一体。

她打算藏在里面装死,软的不行就耍赖到底。

“叽叽叽。”

就不走。

能怎么办,作为一只合格的松鼠,打洞、钻缝、叽叽叫、啃开小果仁是基本功。

无论如何,可不想冻死在外面。

苏见雪垂眸看着衣袖中瑟瑟发抖卖惨的松鼠,漂亮又无奈的眼睛滑过一丝宠溺,微微的痒意从松鼠爪子上蔓延,费力捉出挠痒痒的始作俑者,拎到眼前。

她语气耐心:“听话,人说动物有灵性,你跟在我后面进门。”

松鼠撇开脸,小胡须一鼓一鼓抗议。

它那么不可爱吗?露天不洗澡的鸽子还有人打主意,女主为什么就是不愿带它一起呢?

“嬷嬷不喜欢动物。”苏见雪没法只得交代出实情,眼眸深邃温柔,“上个月她捉到几只老鼠都扔炭盆,烧了。”

白清胧:“!!!”这个狠毒的老太婆!

诶,不对。

她又不是老鼠。

老鼠是该杀。

跟着人走也是一门技术活,白清胧拧不过苏见雪,为了活命,她卖力踩着苏见雪的脚印跟到院子里,跳过几个小水坑,碍事的大尾巴老是粘粘一大团雪沫。

形象工程不能丢,等她体面清理好雪沫,苏见雪已经进了大殿不见踪影。

立在风中凌乱的小松鼠:“叽叽叽叽叽??”

欺负我腿短。

忙活一阵才爬到大殿门外,小团子躲在柱子后面累得直喘,循着亮光,悄悄探出个小脑袋朝里望去。

前几次来岁悠宫没注意,现在这个角度观察大殿什么东西都放大十几倍,破损的大门居然被修缮了,殿内小婢女叽叽喳喳不停,说这个月的宫例不再缺斤少两。

苏见雪忙着更衣,只淡淡应着。

“管事今日见到奴婢也客气了许多。”小婢女欢欣道,“这些人以前颐指气使的样子不可一世,但现在都碍着公主的身份……”

身份?白清胧迷惑,难道苏见雪还有第二重身份不成?

小婢女夹起最后一口烤鹿肉,笑道:“管事知道我们和常福宫交好,不敢随意欺辱,今日的月例还把从前克扣的银两都补齐了,奴婢瞧着周才人面子大,做周才人的朋友不吃亏,公主要不要亲自谢谢?”

苏见雪点点头,她的鞋袜走在雪里都湿透了,老嬷嬷提着新鞋忙着伺候,堆满皱纹的脸勾唇笑着。

小婢女又道:“这鹿肉也是,刚得的好东西就送到岁悠宫,周才人当真时刻想着公主,连咱们也跟着沾光。”

“小丫头懂什么。”老嬷嬷方才喝了壶温酒,脸上出现一抹醉红,女人家凑在一起话夹子打开收不住,“你弄错主了,周才人不是想和公主做朋友,公主需要感谢的不是周才人。”

“不是周才人?”小婢女歪头,她不明白。

老嬷嬷只笑道:“宫里的人眼睛尖着,前段时间管事对咱们还没如此上心,况且周才人无宠,他们不是惧怕周才人。”

如此一点,小婢女有些明白了。

是了,仔细想来,今天管事的态度大不一样,但周才人从上个月开始就与岁悠宫往来频繁,如果惧怕周才人,管事应该从上个月就巴结讨好,断断不会拖到今天才一改常态。

“难道!!!”小婢女捂住嘴,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看向老嬷嬷。

不会叭,就那货配得上公主?

她绝对不同意。

与小婢女怀疑的眼神相接,老嬷嬷轻轻点了点头,无不痛心道:“唉五皇女虽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周才人应该是个好婆婆。”

苏见雪一惊,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嬷嬷居然捅破窗户纸,再说……

“嬷嬷喝多了。”她面色淡淡的,似是不高兴,“周才人是善人,五皇女身份尊贵,是我们配不上的。”

握住茶杯才能稳住加速的心跳,虽竭力保持一贯清冷的模样,余光却忐忑看向门外。

小婢女不干了:“我呸!做五皇妃也太委屈公主了!”

老嬷嬷也帮腔:“就是!这里没人,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五皇女文不成武不就的,嘴皮工夫耍不了几年,咱们不如另寻出处。”

就在两人申辩不已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个影子跳起来,速度飞快冲进大殿,小东西瞧着个头不大,却一爪子掀翻了刚烤过鹿肉的泥炉。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哪来一只骂骂咧咧的松鼠?

气愤的松鼠盯着小婢女和老嬷嬷尖叫,两只腮帮鼓得巨大,激动之下大尾巴又翻倒了炉盖,里面的银碳滚落一地。

“噼里啪啦——”未燃尽的碳发出脆响。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松鼠疼得抱住尾巴。

除了它的尾巴被火炭烫着,其他人全都安然无恙,几人的呼吸叠在一起,大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松鼠愣住,水汪汪的眼睛瞅住苏见雪。

站在最外面的老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心道这畜生看起来怪凶的,于是操/起墙角的棍子就要大刑伺候,小婢女则叫嚷着跑到前面关好了门。

小婢女堵住门,平日里老鼠总偷她的小甜嘴,咬牙恨道:“嬷嬷,宫里怎么又来老鼠了,快捉住扔进火炉!”

“这只特别大。”老嬷嬷举着棍子:“嘘,我看它性子野,小心别被咬到了。”

松鼠:??????

白清胧没有办法,不顾尾巴疼得厉害,立起两只前爪抱在一起软软朝老嬷嬷拜了拜。

附上动人的叫声:“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好嬷嬷,我是松鼠不咬人。

第一次见到这么怪异的现象,老嬷嬷停下步子,吃惊地望向小婢女:“这、这只老鼠好像有灵性,你看看它背后有没有影子。”

传言,妖精是没有影子的。

小婢女:“有,而且影子好肥!”

可气的耗子,不知道偷吃了多少粮食。

得到小婢女肯定的点头后,老嬷嬷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靠近松鼠,哄骗的语气:“乖乖,啧啧啧,你别动,过来给你好吃的”

松鼠又不傻。

一个追一个逃,直到被逼到角落,白清胧忍不住发抖,她可怜巴巴盯着那根又粗又壮的大棒子。

没有饲养松鼠的经验,但过去她见过姨妈家的宠物狗,有样学样,为了表达作为动物对人类的臣服,受伤的大尾巴摆动飞快,肚皮贴在地上,眼睛湿漉漉的快落下泪。

棒影下一刻就要砸到头上。

白清胧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空荡的大殿内随即响起一声闷响,跟着死寂般的沉默,过了许久,白清胧感觉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耳朵,她仰头看去。

月色穿过窗纸斜斜落在侧脸,苏见雪扔掉棍子,单手将她护在手心。

转头,美人告诫且笃定的语气。

“她是我的。”

“……是我的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