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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挑出最大一颗花枣凑到母亲床前,举起小手,满眼盈漾希望。

她的笑眼弯弯:“母后,孩儿听说高僧的佛法灵验,你吃,明天病就好了。”

“……好。”意味深长的承诺。

含着花枣,南夏皇后笑着笑着眼泪簌簌垂落。

女儿乖顺得令人心疼。

可她等不到见雪长大了。

离国多年,苏见雪站在雪里,呼吸结成白雾吹向天空,她把第一颗花枣放进嘴里,月形枣儿即刻在舌尖融化,丝丝甜意弥漫,一时间唤醒了儿时的记忆。

母后。

她闭上眼,细细咀嚼其中的花仁。

小时候不明白,花枣这种只鲜活在冬天的吃食,却追味春天的清新。

长大后渐渐懂得,正如夏日饮冰,秋日追春,冬日烤火,人在一生中往往竭力追求不可得之物。

就像现在再次吃到故国的花枣,母后也不会回来了。

记忆是堵不透风的墙,偶然撕开一个口子,藏在里面的思念便倾巢而出。

苏见雪垂眸,眼里覆上一层难以克制的悲痛。

抱着大尾巴,鼻头嗅动,暗中观察许久的白清胧:????????

what?花枣这么好吃的么?

好吃到女主都哭了。

白清胧:怎么办,想拥有

原本无力垂下的耳朵张开,耳尖的小绒毛在月色下雾蒙蒙半透明,充满好奇的松鼠小爪子悄悄放下花瓣,踮脚脚向上探头,鼻头竭力嗅了嗅。

没嗅到什么特殊的味儿呀。

肯定距离不够。

月光缓缓下移到地面,小白影落拓成一团灰黑色的圆球球,圆球球蹑手蹑脚靠近苏见雪的脖颈。

一点点,一寸寸,白清胧仔细嗅上苏见雪的唇角。

脸颊痒痒的,苏见雪低头,下巴赫然扒着两只柔软的小爪子,唇瓣突如其来一暖,覆在上面的薄霜化了。

一瞬间,她的冰冷被撞个粉碎。

呀,找到了,小松鼠的黑豆豆眼睛陡然瞪大。

就是这个味道!

扒在苏见雪的下颌,细碎的月光与大尾巴融为一体,蓬松的尾巴被风吹得有点乱,一撮小毛毛卷飘到唇边,苏见雪的心随之一痒。

冰凉的面具之下,唇却炽热得可怕。

白清胧的小胡须触着唇瓣,动物灵敏的嗅觉分辨出鲜花、牛奶、起酥油、果仁、冰糖……顺在头顶软乎乎的耳朵突然一紧。

糟糕,她方如梦初醒。

“叽叽叽”,松鼠后脖颈被纤细如夷的手指夹住。

苏见雪拎住她的小毛皮,漆黑的眼睛如同曜石,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

苏见雪问:“你干嘛?”

白清胧:“……”只是想吃东西。

逃不过的真香定律。

不敢再看女主,逃无所逃,弱小只会叽叽,不知所措的小松鼠抱住大尾巴本能想要藏起来。

“叽叽叽叽叽。”不要生气嘛。

她边哼,两只小爪爪抱起,对苏见雪做了个揖。

一如坠入大海的月光柔软,苏见雪面具之下的眼神倏地温柔,浅淡的笑意悄悄爬上嘴角。

她低头看了眼惊慌的小家伙。

怪笨的。

又怪可爱的。

月光与白雪呼吸纠缠,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意外被手指轻轻抚摸,接着,瑟瑟发抖的爪子滚入一颗又大又白的东西。

月形的,香脆脆,能抱满怀。

苏见雪指腹握过的地方,余温尚未冷却。

耳朵微微立起,松鼠抬头,头顶苏见雪的声音恍如雪落。

“吃吧。”她含笑道。

白清胧眼睛亮亮的,似乎不敢置信:“叽叽叽叽?”

真的给我?

月光擦着侧脸投下一片清薄的影,苏见雪轻笑了下,声音低低穿过耳膜,惊起从未有过的涟漪。

“嗯,不够一会儿还有。”

松鼠安心了。

缀满草木香气的大尾巴软软扫过耳垂,一路上,除了心跳声,苏见雪满耳都是小松鼠啃食的吧唧声。

咔嚓啾,吧唧吧唧——

她笑了笑,这大概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了。

回到岁悠宫的时候,宫内二更刚过,荒僻的小道迂回慢转,东面的尽头,宫门口新挂的灯笼捎带几丝初春喜气。

这么多年以来岁悠宫最有生气的模样。

苏见雪站在台阶上拍落雪屑,脚下的石板平整光滑,不再硌脚,几根木柱的裂痕被新抹的暖浆掩去残缺,红艳艳喜庆。

一时间,她有些不适应。

温暖富足来的太快,仅仅一月内待遇翻天覆地,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她闻到院内梅花的清香,是小婢女前几天搬来的红珠玉梅,小丫头嘴藏不住事,稍微一问,就把周才人供了出来。

当时小婢女怕她惩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奴婢知错,公主叮嘱过不收常福宫的东西,奴婢这就给周才人送回去。”

“周才人心善。”苏见雪翻书的手一顿,半天才道:“下不为例。”

不愿意欠人恩惠,苏见雪一介深宫质子无权无势,受人恩惠暂时没有能力回报,多年韬光养晦,旁人的恩惠也压根轮不到没有利用价值的岁悠宫。

可周才人不同。

苏见雪坐在桌前耳朵一红,看着地上的玉梅红艳傲然,苍白的心忽然被红梅压住。

翻书的手不由发烫。

周才人是五皇女的生母。

玉梅是楚国进贡给太后和女皇的,花株极为珍贵,而太后宠爱白清胧赏了两株,也不知道五皇女用了什么办法,半月之内竟然培植出半院子的玉梅幼株。

周才人送来的那几株,小婢女特意种在刚进门的花坛中央。

这种花抗寒,雪天仍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清气,清香一缕缕沿着门缝透出,听见门环响,主殿传来老嬷嬷的声音。

她的嘴里像含了什么东西,说话全堵在嗓子眼。

“呐……是公主回来了?”

苏见雪有几分讶异:“嬷嬷是我。”

过了一会,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才不情愿跳出,塞了满嘴肉来不及咽下,小婢女一边擦手一边应声跑来开门。

吃了烤肉的油手沾满木炭香味,小婢女嘀咕老嬷嬷的不道义,放门栓的工夫,不住冲殿内嚷嚷。

“诶,给我留两口鹿肉,别都吃完啦!”

苏见雪:“……”

白清胧:“……”

门栓稍微放下小婢女就急火火赶回去。

苏见雪把小松鼠从肩上放到手里,蹲下身,声音放低:“等会,你自己进去。”

白清胧:“?”

干嘛,她见不得光,带回家要偷偷摸摸?

苏见雪堪堪起身,才走了几步,一团黄澄澄的影子就扒住鞋面,爪子揪住不让她走。

她没有察觉到嘴角的笑意,口气仍冷:“怎么,你不愿意来我宫里?”

“叽叽叽!”松鼠扒在鞋面鼓着肚皮,语气又急又弱:“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雪很深,我掉进雪里找不到门。

可爱松鼠生气的时候,毛茸茸的脸颊高高鼓起,没吃完的花枣还藏在囊颊,豆豆眼睛水灵灵压着火气,又甜又奶,惹得人不忍心呵斥。

苏见雪看着卖萌耍赖的小家伙,突然开口道:“不怕,你循着我的脚印,跟我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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