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的母亲邢太太得知此事后,特地去商场给邢斯炎买了他心仪已久的鞋子,但邢斯炎正处于青春期的敏感内心,还是被此事伤到了。
不是说家里经济条件紧张吗?
一万八千元,够给他买九双球鞋了。
再说了,有几户家境一般的人家肯给女儿买这么贵的裙子。
邢斯炎不是因为最初没有得到球鞋或者没有得到等值的礼物而生气,而是气他的父亲。
明明是一胎双生的姐弟,待遇怎么能差那么大呢?
这样看来,他的懂事,他的克制,更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就像是一尊滑稽的小丑,被剥光了衣服,在舞台上演着名为“识大体”的滑稽戏。
而他的父母,拥着他的姐姐,一家人在台下,满怀嘲弄地看着他的表演。
最后,他的母亲,施舍般地给了他打赏——那双球鞋。
一切的一切,都在催动着邢斯炎的想象力。
越去深想,邢斯炎越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水底。
被忽视的日常,就像身周的水,将他密密匝匝地包围。
浓浓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咽喉。
一楼走廊里,老邢夫妻俩行色匆匆。
虽然心存不忿,但眼看着自家父母步履匆匆地朝自己走过来,邢斯炎还是立刻将心思从对父亲的怨怼中收回。
他是个懂事的儿子,不应该一味沉浸在对父母的埋怨中。
邢斯炎收起了自己那副懒散的样子,挺直了脊背,想上前和自己的父亲再说一说关于吸烟的事。
刚刚在116号房间里,面对父亲的抽烟行为,邢斯炎只是简单劝告一番。
那是因为有老严这个外人在场,他得稍微给自己的父亲留点面子。
现在,趁着母亲在场,他可要好好地与父亲说一说这件事。
吸烟有害健康。
自己的父亲怎么就戒不了烟呢?
瞧,虽然他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但他关心父母的心思,可比那个没心没肺的姐姐多多了。
邢斯炎在内心里幼稚地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比较着,似乎这样父母就能意识到他才是他们的贴心小棉袄,从而给他更多的关爱。
邢斯炎依旧固执地想要用自己的懂事与对父母的关怀,来换取父母更多的注意力。
然而,老邢的注意力全在女儿杀人之事上。
他的脑内推演着接下来他该做的事情,在藏尸的过程中,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老邢无知无觉地与邢斯炎擦肩而过。
甚至,在经过邢斯炎身边时,老邢的眼神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好似邢斯炎整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在两人错身而过,邢斯炎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颅。
这算什么?
他是故意的吗?
哪有父亲把自己的儿子当空气。
邢斯炎在心底认为父亲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想要那双两千块钱的球鞋。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阻止他抽烟。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开口抱怨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心眼。
不满于他这个儿子不再乖乖当那个懂事的傻瓜。
……
可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又有什么错?
往日被忽视的一幕幕,在此时迅速堆叠成一座高塔。
积怨,在这一瞬间不减反升,迅速发酵。
为什么他还有个双胞胎姐姐?
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
他就不用困在亲情与偏爱织就的囚笼里,成天伸着脖子,渴盼着来自父母的关怀施舍。
最后,还是邢太太及时发现了自家儿子的存在。
可这个受惊过度的女人已经无暇去体贴入微地关怀儿子,消解他难看的脸色。
“斯炎,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邢太太三两步来到儿子面前,伸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
面前的孩子已经初具了成年人的体型。
其实,在邢太太的内心里,她是对不起面前这个儿子的。
当初,她一知道自己生了对龙凤胎后,就决定对女儿好一点。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疼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