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平二字,只是她自我排解的妄言而已。

她的内心里,想要看着这个没用的男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直至崩溃。

她想要亲自去报复张文斌,将这个懦弱的男人送进地狱。

“张文……”

可惜还没等小何叫出口,抬担架的人突然加速,让小何与张文斌拉开了距离。

张文斌终于走到了医院广场上。

他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步伐缓慢而坚定。

对于张文斌来说,小何所在的担架,只是他路过的数个担架中的一个。

医院的广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对此,现在的张文斌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广场上大大小小的场景,通过眼睛,进入他的脑中,又被张文斌转瞬即忘。

医院的人群熙熙攘攘,在张文斌眼里都失去了颜色,成了不起眼的黑白。

这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一抹彩色,就是那对老夫妇。

杀了他们!

“你说那桶东西是我们家乐乐?不可能!”许母尖叫。

因为有警察在,四处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挤散了护在他们身周的保镖。

四周投射过来的打探目光,让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许母,理智全无。

“许太太,咱们还没有化验过,也不能把话说死。只是那里面化验出来的y染色体,与许君豪先生的属于同一族系,所以我们建议您做个亲子鉴定,看看……”

一个小警员好声好气地向许家夫妇解释着。

“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女儿女婿联手,杀了我小儿子。”许父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没有再像许母那样过激。

但他面沉如水,语气平静中暗藏锋芒,给了小警员很大的压迫感。

“许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高,但小警员也不敢在此时就妄下结论,以免惹上诽谤官司。

“总之,咱们得先确定后备箱里的尸体,到底属于谁?”

“你咒我家乐乐。”许母不敢置信地指着小警员,“你算是哪根葱,也敢咒我家乐乐?”

“这……,我没有啊!”

小警员刚参加工作不久,就被前辈们推出来,应付这样有身份还胡搅蛮缠的家属。

一时间,他真是百口莫辩。

不过,好在下一瞬,许母有了新的炮轰目标。

她指向站在一旁的小少年:“小杂种,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爸妈死了,你叔叔阿姨他们都死了,你还是这个表情?”

听见这话,那个少年平静的眼神微动,看向许母:“我觉得挺好的。”

这下,刚刚平静下来的许父也再次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我说,”面对两位长辈的咄咄逼人,那个少年也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我觉得挺好的,也挺为他们高兴的。”

“毕竟,能从这种扭曲的家庭中解脱,称得上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不是吗?”

“啪”!

下一秒,少年的头就被一巴掌扇偏了过去。

许母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少年的鼻尖。

“小杂种,你和你爸一个德行,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杂种,你也别得意。就算我们许家人死绝了,你们这些姓金的,也别想占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微红的巴掌印,很快在少年如玉的面颊上浮现。

尽管挨了一巴掌,少年人还是那副平静淡漠的表情,只是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能将人看得直发毛。

突然,他淡色的薄唇微启,吐字平稳且缓慢:“啊,后面。”

眼见少年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许母怒气更盛。

她高高扬起手,想要再赏面前的少年一个巴掌,以发泄心中的愤怒与哀痛。

可是,背上突然出现一阵钻心的疼痛,并在刹那间席卷全身。

许母一回头,只见一个表情狰狞的中年男子,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送进了她的身体。

这把刀捅得太深,似乎还卡在了她的肋骨间。

“你们这些畜生!”张文斌大脑充血,思维一片空白,“你们许家一家人,都是畜生!”

如果不是你们视人命如草芥,又怎么会养出那样一群泯灭人性的畜生?

如果不是你们养出了那群畜生,小迪就不会死。

张文斌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灵魂和身体是分离的。

以往的老实、怯懦,一扫而空。

身体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力量。

他的身体冷漠地收割着仇人的生命。

而他的灵魂,则是飘在半空中,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还差一个。

张文斌机械性地将水果刀从许母背后拔出,胡乱地抹向了许父脖颈,截断了许父的呼吸。

血液,染红了黑白。

结束了。

他的世界,结束了。

小迪,你看见了吗,爸爸给你报仇了。

很快,爸爸就会去陪你。

一直,陪着你。

“杀人啦!”

刚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去阻止张文斌的动作。

周围这么多看热闹的人,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伤患,会突然从手上厚厚的绷带中抽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

温热的颈动脉血,随着许父的倒下,高高喷射,肆意挥洒,在广场上涂抹出一幅绚烂的抽象画。

原本还饶有兴致看热闹的众人,恍若一群受惊的鸟雀,纷纷四散开。

只有那个少年,还留在原地。

血,可真是个好东西。

原来这么肮脏的血,还能画出这么美丽的图景。

少年优雅地一抹面颊,出现在手指上是温热的猩红。

下一个瞬间,这温热的腥红,被少年送进口中。

这一抹艳丽的红,为他淡色的薄唇平添一分热烈的诱惑。

铁锈味在舌尖弥漫,激起阵阵欢愉。

“我早说了,后面。”

“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张天晴经过多番询问,终于找到了张文斌的主治医生。

于是,她连忙带着医生往回赶。

医院广场上的嘈杂声愈演愈烈,张天晴没有一丝闲心去一探究竟。

医生一脸熟稔,笑着调侃张天晴:“天晴,你慢点,我就是个文弱书生,可没你和你哥那种好体力。”

张天晴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不是担心我表叔么?他最近心情不大好,我总是想让他事事顺心的。”

“喵付宝到账,二十万元。”

手机提示音,从口袋响起。

“天晴,你们又干老本行了?真赚钱啊!”医生感慨。

“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啊?打错款了吗?”张天晴自然是连忙否认,掏出手机查看:“我们在组织里的身份都已经注销了,连单子都接不到,哪里还能干得成啊?”

这一看,张天晴愣住了。

突然,屏幕再次切换,手机再度响起。

打电话的人是张天勇。

“天晴,表叔有没有给你打钱?”

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张天勇劈头盖脸的问话。

张天晴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继续往外看:“是的,表叔不知道怎么了,给我打了二十万。”

“那表叔人呢?”

“你现在又在哪里?”

“我在……”

这回,还不等张天晴回答完。

“砰”!

外头似乎是有木|仓声响起。

嘈杂声渐渐落幕。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间漫开。

张天晴连忙打开走廊上的窗户,焦急地探出头去往外看。

在慌乱的人群中心,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身上沾满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血色。

那人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鲜血,如同流水,潺潺地自那人身下流出。

“表叔……,死了。”

“什么?”

电话那头一向沉稳的声音,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张天晴的手,渐渐失去力气。

手指慢慢松开。

“啪!”

手机掉到地上。

屏幕碎裂,如同一只垂死的蜘蛛,在上面结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喂,天晴,你说话呀!”

表叔死了,他抛下我们走了。

张天晴在心里喃喃。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