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用,泪水是止不住的,便如卫韶是个骗子一般。
她还能记得,那是她七岁时的大年初三,她姨娘带她回姥姥家的那日。
临下马车的时候,她发髻上缠着的秀致珠花,不知为何让那密密织着金线的车帘给扯坏了。
姨娘在府中不得随意外出,久未曾见姥姥,早便有些迫不及待。
见她犹犹豫豫不动,又努着嘴要哭,耐性更是全无,于是便沉着脸匆匆呵斥她:“大过年的别找晦气,不许哭。”
姨娘一面数落着尚还在委委屈屈揉眼睛的她,一面由下人们搀扶着下了马车,然后她便看到了卫韶。
小小的少年站在皑皑的白雪里,赤色滚金边的衣袍让他看起来喜庆得像是绽放的红梅,于此天地皆白的世界格外分明。
“你仰起头来,眼泪便会倒流回去,便无人再说你大过年的找晦气啦!”
马车上的陆宛琴果然傻乎乎信了卫韶的邪,卫韶得意洋洋地嘲笑她,笑声如小小的铃铛相击一般清脆好听:“哈哈哈,你好傻啊,我说什么你便信?”
虽然他骗了自己,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喜欢他,下次还会傻乎乎地相信他。
不然席间妗妗笑吟吟地对她说,阿宛以后给阿韶做媳妇好不好的时候,她亦不会不假思索地直接脱口而出“好”。
卫韶听了她快速答应而郑重的“好”字,不由得侧眸去看她,亮亮的圆眼睛好看的像星星一般美好。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哦。”
“我不会反悔的,一百年也不变。”
长辈们都在哄笑,善意而随意,只有那个被开玩笑的小姑娘真真切切当了真,念念不忘记进了心里。
或许卫韶觉得她不会记得,方才会这般随口骗她。
又或许,卫韶根本没有在意过,会对她说些什么。
陆宛琴一面止也止不住地哭着,终于放弃了忍耐,一面上前蹲身于卫韶的身前。
仿佛是看不到卫韶周身的血泊一般,陆宛琴只是固执地一面哭着,一面抬手去擦卫韶青白面庞上的血迹。
只是血迹早已干涸,此举仿佛无用功一般,苍白无力。
久久,似是终于放弃了擦拭一般,陆宛琴垂下了自己的手,紧紧地抱住卫韶的头。
大滴大滴的温热眼泪簌簌而落,渗入卫韶黑色的发丝之间,却终究不能温暖他冰冷的体温。
陆宛琴再也盼不到,青丝变白发,他们白头偕老的那日了。
手上的动作缓缓的,陆宛琴自袖中取出一方紫檀匣子来,然后微颤着打开。
里面端放着一只烧蓝的海棠琉璃簪,琉璃青翠而通透,做工细致而秀丽。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上面,清清的琉璃更添几分剔透晶莹。
这只簪子并不是卫韶送她的,而是阿景与云澈成亲之日,卫韶送与阿景的贺礼。
阿景不肯收下,阿韶表哥便将这只簪子给丢掉了,后来她复返回去,在草丛中找了好久方才找到。
陆宛琴一直想要将这只簪子还给卫韶,可是一直没有还回去。
因为陆宛琴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卫韶送与她的礼物了。
事实上自从两人长大之后,卫韶便再未送东西与她。
察觉到她的心意的卫韶,一向与她划清界限,自持而绝情。
陆宛琴抱着卫韶,抬手长簪被刺进咽喉的时候,陆宛琴感觉到非常痛苦。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