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系统卡得像是信号不良,“飞?”
四野静了下来。
只有无边的雾气翻滚。
然后于雾气深处,江夜白听见了歌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曲调是简单悠长的山歌调子。声音也很苍老。但那沙哑苍劲的嗓音从不可见的远方兴起,破开层层浓雾而来,就好似一直从远古响到了现在。
记忆里的画面被拼上最后一块碎片。
江夜白想起来了,悬崖下巨大的漩涡连接着苍穹,那条漂亮极了的大鱼从里面游出。他发出奇异又悠长的鸣叫,江夜白却神奇地听懂他的语言。他在说——
“瞎想什么。鱼不会飞。”系统的声音毫无波动地响起,“鸟才会。”
江夜白猛地清醒过来。脑海里那个极美的画面瞬间烟消云散。但他突然就笑起来了。
“我刚才看见一条鱼。”他指着山间的浓雾笑道,“那条鱼真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生物的歌声让他奇异的感到安心。之前那种钻牛角尖的状态不知不觉就破除了开来。
“山里的瘴毒会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宿主请不要见色起意。”系统还是一本正经,“不过如若能有益于宿主提升心境,也不是不可以。”
江夜白笑容破碎。
系统他也中bug了吗?
他,江夜白,修仙学佛,清心寡欲,从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会对一条鱼见色起意???
即使那条鱼确实美到了极致。
江夜白没接话。只慢悠悠循着歌声往前走。
转过一个山口,那歌声突然清晰了许多。
只听见对面山头有人唱了几句,隐隐约约讲的大概是些兴盛衰亡的前朝旧事。然后崖下的水里起了桨声,有人笑唱着前人的词句,应和山头那人。
“你试看那凌烟阁上功名不在我,
则不如对酒当歌对酒当歌且快活……”
这水里的人声音要更年轻清亮一些。他吐字时带着些许方言的韵律,慢悠悠地,和着群山的回响,让人想起佛寺和道观里飘缭悠远的香火。
江夜白心情愈发平静。又不由想起今日新交的朋友。
剧情中对风云飞年轻时候的记载很少。只寥寥几笔提过,他年轻时犯过大错。
出场时他便是正一盟下然山宗里,洒扫祠堂的普通老人。脾气古怪,不喝酒,也没有佩剑,日复一日擦着那些祖师的灵牌。然而等他再次出现,已是邪道围山,宗门危急存亡之际。
这位普通老人反手从主角腰间,抽出宗门名器“青罡剑”。于是百年来无人领悟的“然山十三剑”再一次在宗门的山顶绽放。天地失色,众人惊惧。千万柄剑朝向他,颤抖着发出臣服的嗡鸣。
剑意大成,万剑拜服。一人可抵百万兵。这是……大宗师。
这不世出的大宗师孤身立在山门前,就用那种独特的声调,不疾不徐地道:“正一盟弟子风云飞。与诸位讨教。”
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江夜白思绪没多在那些“铸成大错”和“一战封神”的传说里停留。真人就在眼前。喝了酒做了朋友。那多年后传奇小说里随意的一笔,真真假假,便早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就像有的统,表面上看上去无所不能,本体却是个毛茸茸胖乎乎的走地鸡呢。
扑扇着翅膀,可能飞都飞不起来。
江夜白突然就笑起来了。
“宿主在笑什么?”系统一字一顿,还是那副老干部的样子。
江夜白抿着唇压下笑意,也装得一本正经:“没什么。只是在思考系统爸爸的轻功如何。”
系统茫然。江夜白忽然觉得,比起说出来皮一下,果然还是自己暗搓搓地琢磨着更有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喜滋滋地笑。然后就乐极生悲,一脚踩在滑腻的石头上,咕噜噜的,像个皮球一般,一路滚下了崖顶。
滚动间,依稀还能听见系统爸爸沉稳的回答:“嗯,轻功上,我确实不如小白。”
系统……一定是在嘲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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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海撞击着岩石,听着那魔头的笑声,浑身发冷,害怕极了。
明明云飞师叔已经那他抱出来了,可他又眼睁睁看着师叔被那魔头三言两语就轻易欺骗,亲手将自己递回了魔头手里!
这是天要亡他。
师叔天真的以为那魔头是要护着他。怎么可能?那可是……杀兄弑父,以活人炼丹,生食至亲血肉,恶名传遍整个大庸,能止小儿夜啼的,血魔江夜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