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飞……"

江夜白运转轻功,在山间穿行。

夜里很黑。山路很陡。江夜白轻功生疏,不时会触动碎石,咕噜噜滚落进下方深不见底的沟壑。许久才传来落水的声音。

可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连风云飞都瞒不住。”江夜白戳着系统,忧忧愁愁,“你说原主是怎么在教主面前瞒天过海,把孩子养下来的?”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道:“我们可能想岔了。原主他未必就是想救下这孩子。”

江夜白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他醒来见婴儿在怀中,藏得严严实实,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要瞒天过海地护着那婴儿。却忘了还有许多其他原因,会让人把一件物事藏得如此严实。

比如,可以争功的天大功劳。

这一点一旦想开,后面发生的一切就轻松地捋了出来。

“系统,”江夜白抖着手,“你说,如果这个身体没有被强化,也没让你托管,和风烈打斗,谁负谁胜?”

“风烈天资绝艳,已悟出剑意,你不是他对手……”系统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没了声音。

怎会如此。

原本的剧情,大概是他狼狈落败,婴儿被风烈夺走吧。

而如今,他只是打赢了一场比斗,结果不仅落下了虚弱吐血的后遗症,还把bug这个烫手山芋砸手里了!

只怪他过分强大。

江夜白欲哭无泪。

“宿主不必担忧。有系统托管,宿主武功已登峰造极,在此界无一人能为敌手。”系统还是冷静的机械音,江夜白却听出了自己没有的英雄气,“此去阎浮山,便一剑斩了那老教主,将那些不服的尽皆打服。从此便海阔天空,再无种种挂碍束缚。”

阎浮山是魔教里的叫法。是几百年前,南人尚还以为自己居于天地之心时,给山脉起的名字。意为阎浮提世界之中心。

斩杀老教主,入主阎浮山。这是很好的办法。

但江夜白没说话。

此时雨已经停了。绵绵密密的夜雨化成空中流淌的雾气。

满月在山巅升起。雾气被月色照得透亮,洁白莹润,在山石草木间翻转流动,仿若传说中月宫洒下的帝流浆。

他立于山巅,就像立于传说里鸿蒙初辟之际,鸿钧道人初论道时那三十三天外的道场。

大道昭昭。显而易见。

江夜白却嗓子发紧。

“抱歉。”他低声说。

系统絮絮叨叨地劝慰他,可他已经听不见了。期间好像问了什么问题,江夜白迷迷糊糊地应了。

杀伐果断,洒脱无羁。

他知道系统希望他长成怎样的的人,可总有些事情好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禁区,无论他怎么逼迫自己,可终归是少了一点真正的绝境,他始终没法做出来。

系统待他最好,为他费心琢磨。现在辜负了最亲近之人的期望,这让江夜白在本有的心魔之外,又微妙地愁苦了起来。

他弱小,没用,处境不好,记忆是一片空白。工作有bug干扰,在外面大概还惹了什么仇家。系统却当爹又当妈,哪怕他再傻,也从没放弃过他。

这个世界的人英雄侠义,会凭一杯酒成为朋友。为一句承诺孤身赴险。可系统爸爸一直一直的教导和保护,却是比这些一时意气更难做到的东西。

他想让系统别管他这个扶不上墙的累赘了。可每一次试图张口,能说出来的只有一句没用的“对不起”。

他不过是个死死抓住朋友,不敢放手的拖累罢。

系统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才对着这般无可救药的自己,不离不弃?

心里奇异的揪紧了。是一种青年从未体验过的陌生情绪。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重。白茫茫一片。风里有湿润的水汽和兰花的香气。江夜白在浓雾里走,辨不清方向。

乳白又浓稠的雾气在身侧的深渊上方涌动。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封印了许久的东西,蠢蠢欲动。

他不由自主地激动且难过。好像是某种年幼无知时遗落的,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终于要被找回来了。

白雾汇聚成巨大的漩涡。那浓雾层层遮掩之下,似乎本应有某种巨大的、超越人类想象的黑影,迎着他的视线,张开双鳍破雾而来。

——某种庞然又优雅的,只应存于梦境中的的生物。

“鱼会飞吗?”他突然问道。

耳边系统絮絮叨叨的声音猛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