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太师闻言再一次弯腰,“老臣斗胆,回家看到信件后就急急忙忙进宫了。本想来求见您的。但是昱儿这孩子家书内容事实严重。虽为国事,但……但老臣私以为也是家事!”
咬重了最后两个字,庞太师弯腰,发自肺腑的开口:“跟您有关的事情,我不得不慎重,也不得不胆大包天一回。且破天荒的,老臣还收到了展昭求见的信息。这处处透着古怪,微臣这时候不得不防,因此才斗胆想着请您来珠宸宫商议,免得消息外泄。”
皇帝听到这声解释,嗯了一声,“太师,请起。咱们边喝茶边等。”
庞太师闻言自然不想喝茶,这嗯的一声带着些神秘莫测,令人喜怒难辨。因此他摆出一脸颓然的开口:“微臣斗胆,微臣还真是跪着心理踏实。我现在就怕鞭长莫及。以昱儿的能耐,若是再一次被设计,没准就在龙头铡下,人头落地了!”
皇帝听得最后一个字,捏了捏厚厚的家书,一时间百感交集。
随着帝王的沉默,殿内忽然间潜入诡异的静寂。
但索性珠晟宫离福宁殿近,陈公公双手捧着公文入内了。
父女两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着公文,只得继续煎熬的等待着。
皇帝看了一眼封边,确定鎏金的九龙封边齐齐整整,才撕开了密信,取出里面的公文。
相比家书,庞昱的公文,似乎因为平辈关系,不怕他这个姐夫惩罚,就显得更加随意了几分。
到最后庞昱还一副男子汉的气场,直接问【姐夫,您到底有没有风流事情啊?如果有的话,我虽然有点点的生气,但您是皇帝,有孩子很重要的。我会帮你劝姐姐的,我也会继续学勾践,隐忍蛰伏,从白师爷他们的嘴巴里套出来那个贵子的下落!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回家了,这陈州跟我水土不服,所有人都欺负我哇!】
作为姐夫,皇帝看着这小舅子如此赤胆忠心的模样,还真认真想了想十几年前的旧事。
但想来想去,忍不住心理叹息。
那个时候,他坐稳皇帝,正大展拳脚,施展抱负。
虽然子嗣问题上是少了些,可文臣武将,欣欣向荣,万国来朝。
美得很。
哪有时间寻花问柳?
且宫里后宫佳丽,燕瘦环肥,皆有。
更别提庞贵妃还给他生了个女儿。
逗闺女都没时间。
猝不及防的想起了自己早殇的闺女,皇帝眼里带着些疼惜,垂首看向满脸写满了风霜的庞太师,垂垂老矣的庞太师,眼眸闪了闪,开了口:“太师向着朕,朕自然清楚了。用民间的话来说,咱们可是翁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火蚁设计昱儿,不就是昱儿是朕的国舅爷,不是祖宗家法规定的国舅爷?!”
这一句话,皇帝说的是字字铿锵有力。
他平日里都是好脾气,也就在册封安乐侯的时候,在有关庞婉仪,有关自己心目中一个家的时候,难得对外脾气强硬几分。
“只不过他一张口就是大内密探,这事的确是过了些。火蚁是善是恶,到底干了多少事,都还没有调查清楚。”皇帝说着再一次弯腰把庞太师搀扶了起来,低声道:“这事您就莫要参与了。朕让八贤王过去,免得咱们都被非议。”
毕竟形容的贵子,像是香孩儿。
香孩儿,乃太、祖皇帝的乳名。
当然,这样的形容,也像极了他那早殇的最兴来。
最兴来这孩子,出生之前就神光照耀庭苑。
可曾经的养子赵宗实,出生之前其父也曾梦见两条龙和太阳一起坠落,出生时更是红光满室,甚至还有人看到黄龙在红光中腾飞。
简言之,赵家皇子龙孙,出生带祥瑞的还真不少。
思绪一转,皇帝想笑又心理沉甸甸的,不敢去细细琢磨着是不是哪个皇子龙孙等不及了,造一个骇人听闻的大案,引朝野所有人的关注。
毕竟若是真要造出生祥瑞的话,就说明等不及了,等不及他这个无子的皇帝活到老,想要谋朝篡位了!
他一失势,婉仪也好,庞太师也好,横行的小螃蟹安乐侯,都会跟着落败。
尤其是庞太师,为了他某些政治布局,都不惜以自己为刀刃,背负着骂名。
跪地的庞太师没错过帝王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戾与一丝的优柔寡断,垂首遮掩掉自己的精芒算计,再一次行全了大礼,一字一顿:“管家,微臣斗胆,这回微臣得亲自去陈州一回。微臣必须得更进一步,眼下朝中立太子的风声越发盛了。这事既然是昱儿捅出来的,我不去调查清楚,自然也有人调查。到时候若是有人想要在仇小将身上做文章怎么办?”
“臣斗胆,请您重启庆历新政。”庞太师叩首:“修武备,正好能应用在收回十六州的将士上,彰显皇恩浩荡;推恩信,也可荫庇火蚁一分。若是调查清楚这火蚁之人能用,光明正大作为制衡的力量,便是上上策。”
皇帝静静的看着匍匐扣地的庞太师,“新政失败了!”
庞贵妃看着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的帝王,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地,“您息怒,六郎,您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失败了,就不能重新再来?那说一句胆大涉政的话,两国邦交签订了合约,不也有撕毁开战的?”
庞太师使劲给自己闺女使眼色,“有你这么举例的?婉仪,你闭嘴!”
“爹,女儿这帮您跟官家求情呢。不这么举例,那您当初这么不教我?”庞贵妃说着还低声埋怨了一句,“还不是觉得我是女儿家,不用学习。那我不得琢磨着差不多意思的,帮您说和几句?”
“我知道的这些还是六郎教的呢!”
排行老六的皇帝听到自己的亲昵的称呼,再看看一脸以自己为傲的庞贵妃,表情和缓了几分,笑着搀扶着庞贵妃起来,“你啊,学个一知半解的。在朕和太师面前卖弄卖弄也就罢了,可不许往外说。两国邦交和庆历新政不一样。”
庞贵妃一脸真挚的点点头。
见状,皇帝拍拍人玉手,直接无比,“你先出去,朕和太师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