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现在越发庆幸因为前世发生的事,自己对这个闻沛多加了防备。
她来之前,可是特地在定宁宫中向淳于婉请教过。虽然淳于婉说那鞭法她一时半刻学不会用不了,可到底教了她些得用的闪躲技巧。
眼见闻沛朝这边扑过来,林悠瞬间想到定宁宫中淳于婉向她示范的那般。
她朝旁侧身,几乎是从那椅子上“滚”落下来,但因有淳于婉教她的技巧在,是以并没有受伤,而是刚好顺当地躲过了闻沛的手。
随着她躲开,淳于婉的鞭子“啪”地抽了下来,鞭尾扫在闻沛的手上,疼得他不得不缩回手去。
闻沛转而看向淳于婉,这姑娘他不曾见过,之前也没听说乐阳公主身边有个会使鞭子的宫人,只怕是这乐阳留了心眼,故意给他挖的陷阱。
想顶着鞭子教训那小公主是不可能的了,闻沛转而朝淳于婉走过去,先将这使鞭子的小丫头收了,看她们还有什么招数。
淳于婉压根就不怕,这闻沛一看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少爷,有没有商沐风劲大都不一定呢。
她见闻沛朝她走过来,越发来了斗志,长鞭如要裂空般朝着闻沛抽过去,又扫到桌上的酒壶酒盏,登时瓷器掉了满地,噼啪碎成了片。
闻沛哪能从淳于婉手中讨到便宜?不过片刻,他便已挨了好几鞭。淳于婉那鞭子可是能杀人的武器,两鞭下去,闻沛没有躲过,身上衣服两道口子,里面也流出血来。
屋里的动静太大了,林悠照与淳于婉商量好的躲在一边,却不想这动静竟然惊动了外面的人,淳于婉两鞭子下去,砰一声这隔间的门就被人推开。
冲进来几个黑衣大汉,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一进来,瞧见淳于婉正挥鞭打人,顿时朝这边冲过来。
淳于婉武艺虽不差,但交手两下她就看出了闻沛的意图。她一个人要应付这几人自然无所谓,可林悠还在这。
方才看那闻沛分明是对林悠有不好的心思,淳于婉既知道了,哪里能放心林悠也留在这?
她一边挥鞭拦下闻沛和那些冲进来的人,一边朝林悠喊道:“跑!”
林悠虽觉得闻沛身上定还有没挖出来的线索,但她也明白,目今安全才最重要,便一刻也没有犹豫,这便要借着淳于婉的掩护往外冲去。
那些人见她要跑,自然又转到这边来堵她,林悠与淳于婉两个到底势单力孤,便是淳于婉的鞭子能将那些人拦住,可他们也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根本冲不出那些人的包围圈。
闻沛大笑:“别负隅顽抗了,乖乖放下鞭子,这几道伤,我就不介意了。”
淳于婉冷笑:“就凭你也想让姑奶奶认输?”
她一鞭子下去,鞭尾竟是巧妙地越过几个大汉,直接打在闻沛身上。
闻沛身上已受了好几处鞭伤,此刻再受了这么一下,一个没站稳,朝一边踉跄了好几步,还是一个冲进来的黑衣大汉扶着他才没摔倒。
他一下子气急败坏:“给我抓住她们!活捉了重重有赏!”
“谁敢上前一步!”林悠忽然大喝一声,闻沛看过去,惊得瞪大了眼睛。
“等等!”闻沛连忙将那几个欲要冲上去的大汉拦住,两边顿时僵持起来。
林悠走上前来,手里是那把匕首,锋利的尖端正对着自己的脖颈;“谁敢上前,谁就是刺杀当今公主的凶手!”
淳于婉紧张地看向林悠,林悠却在背后朝她摆手示意她没事。
闻沛忍着身上的伤,气势一下软了下来。乐阳公主现在可不能死,尤其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表妹,啊不,公主,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我们大可以商量。”
林悠见闻沛的态度缓和下来,便知道自己只怕猜对了,这闻沛背后应当还有人,那人应该跟他说过,她现在还有重要的用处,不能出意外。
既然确定了这个,那想脱困自然就容易得多。
“放我们走,否则别怪我与你同归于尽。”林悠沉声开口。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但在此时此刻,却是异常管用。
闻沛眼中闪过愤怒,但他显然还是清醒的,若林悠真的死在这,那他自己的性命怕也难保,哪怕知道她就是故意威胁,可他却没办法不放她走。
“公主,当真要如此吗?”
“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本是想和闻公子做生意,没想到闻公子的待客之道竟是这样。今日要么我死,要么我走,闻公子来选吧。”
闻沛看着那就在面前的公主,她与几年前见时似乎已截然不同,分明是个小姑娘,但此刻却让人不得不屈服在她的傲然之下。
他沉默了有一会,才朝那几个大汉道:“让开吧,让她们走。”
前方终于让出一条路来,林悠看了淳于婉一眼,匕首比在脖子上,抬脚朝前走了过去。
淳于婉跟在她身后,紧握长鞭,时刻都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闻沛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溜了,紧咬牙关,他还不想放弃,他还在等着机会。
让开路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只要对方放松警惕,他们这么多人,又会武功,何愁抓不住两个姑娘?
只是事情与他所想截然不同,且比他所想变化得更快。
就在林悠踏出房门一步的瞬间,一直保持着防御姿态的淳于婉突然长鞭出手。
当时救商沐风,她能从那么多人里带着商沐风逃出来,此时面对不过五个人,还没有上次那些人武艺高,她自然根本不怕。
方才是碍于悠儿在旁边不好发挥,如今悠儿走出屋子,她便尽可以无所顾忌了。
一鞭将屋里的陈设不少都掀翻在地上,顿时便打乱了闻沛几人的阵型。淳于婉突然发起攻击,又抢占了先手,充分利用了这屋子里一切摆件,让那几个大汉都有些没有招架之力。
她身材比那几人自然瘦小,因而也更灵活,几招之内,那些黑衣大汉不是被她打趴下的,倒是自己人把自己人绊得摔倒在地。
闻沛在其中大喊,可哪里有用?这屋子都被淳于婉毁得一片废墟一般,他那几声求救很快救淹没在里头。
淳于婉也一点不含糊,在利用周围陈设让那些人疲于应付之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迷烟散来。
这也是她和林悠在定宁宫里研究了一日研究出的办法,她们到底只有两个人,像迷烟这种东西,是以少胜多的辅助利器。
这迷烟散还是林悠去太医院寻来的,本是为了宫中有人疼痛时给人缓解痛苦所用,但量如果大了,就不是简单的减轻疼痛了。
随着淳于婉毫不保留地将所有迷烟散撒出去,整个屋子里登时一片白烟,闻沛几人剧烈咳嗽起来,很快他们就会感觉浑身没有力气,直至昏睡过去。
便趁着这样的乱子,淳于婉捂着嘴从屋里跳出来,拉起林悠便逃离了这个地方。
因不知春山酒馆里是否还有别的埋伏,淳于婉拉着林悠一刻也不敢停,两人一路气喘吁吁跑到与小山约定的地点,那里小山扮作家仆,正赶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青顶马车。
直到坐进马车里,林悠才后知后觉,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后怕地捂着心窝。
淳于婉体力比她好些,喘得没有那么厉害:“我瞧见那人不老实,便没等你的信,贸然出手了,是不是误了你的事呀……我实在是怕他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淳于婉当时眼见着闻沛的手都要挨着林悠了,哪里能忍,没将他手打折了已经是顾及着林悠的计划了。
林悠摇摇头:“没事的,什么都没误,能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闻沛也不是那么傻,我再问,他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淳于婉想想还是气:“这人可真是坏死了,还好我们有准备,不然今日可不要被他摆一道?悠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凭他今日所作所为,便是将他关进大牢里也不冤。”
林悠想了想,平复了一下呼吸方道:“还不能贸然让他这个线索断了,如今锦州的灾情才刚刚平复,朝中因罗家案被牵连不少,正是大乾恢复元气的时候,父皇劳碌,总要有些时间处理这些事情。闻沛背后所涉及的,若同定国公府那样复杂,接连出事,只怕才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淳于婉听得半懂半不懂,但悠儿怎么说,她自然就也怎么认为,既悠儿说暂时不能动,那便是真的有原因不能。
只是她还是担忧:“可今日已与那个闻沛翻了脸,倘若他日后有些不轨心思……”
林悠笑笑:“你放心,我不追究他,可不意味着要放过他,粮草皮毛这些东西,一则是极为重要之物,二则皮毛又与此前那东郊仓库一案有所关联,怕是想查他的人,不会少呢。”
那今年才升任刑部侍郎的严苛严大人,只怕正缺个案子证明自己呢。
回到宫中时,已过了午膳的时辰,经历了那么一遭,林悠也并没有什么食欲了。
她才准备歇一会,再结合前世的记忆,理一理那闻沛会怎样同粮草扯上关系,便听得青溪禀报,说是养心殿的景福公公来了。
景福是王德兴的徒弟,这林悠是知道的,景福来了,只怕是父皇有什么事找她。
林悠不敢怠慢,连忙更衣梳妆,那景福果是传圣上口谕,命公主到养心殿面圣。
林悠原本是没多想,可那景福想起师父的提点,便在从定宁宫出来时小声在林悠身边提醒道:“圣上心情不好,公主谨慎些。”
林悠眼角跳了一下,忽然有了一个不那么好的预感。
到了养心殿,果然见乾嘉帝眉头紧锁,殿中也是一片压抑,侍奉的王德兴王公公小心谨慎地立着,比平日可拘谨不少。
林悠走入殿中,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乾嘉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