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掖庭最恨他的那几年,她也没想过。
所以左思右想后,周芙决定留下来。
天黑沉沉的,外籁俱寂成一片。在这家人屋子里的灯烛都熄了以后,周芙这才静悄悄地拿了一盏煤油灯走进柴房。
她进去的时候,宋裕正微阖着双目在休息,他周身无一不疼,从脊背到额头,但也许是这么多年遮掩疼痛惯了,当周芙的煤油灯照过去,他竟然还能给她一个“安心吧”的笑容。
安心个鬼。
周芙将煤油灯放在一旁,低头去给他解身上的绳子。纤细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纵然是这寒冬腊月,她也感觉他烫得厉害。
飞快地将绳子解开。
周芙看了一眼他的额头,想来是德福家媳妇儿担心自家翁翁这一铁锹下去真把人砸死了,已经来偷偷处理过了。
“衣裳脱了。”周芙说。
宋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你不脱,我就自己扒了。”
周芙又重复了一遍。
两人四目相对,宋裕这才确定他没有听错。他回头看了周芙一眼,大概也明白了她要干什么,欲言又止了一瞬后,还是解开袍带,一层一层,最后只露出了鞭痕累累的脊背。
饶是周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他背上狰狞的鞭伤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不好看是不是?”
宋裕笑笑,抬手试图将衣裳拢起来。
周芙摁住他的手。
从怀里将伤药拿出来,周芙用一旁的湿布给他擦了擦伤口后,这才用手指一点一点将伤药抹在充斥着鞭痕的地方。
两人都很安静,过了许久,才听到周芙在他背后缓缓开口:
“宋裕,他们说那些没有人遮风挡雨的官奴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过来的,被鞭打,被责骂,被折辱。”
“我看到所有人的伤痕都会觉得不忍,但唯独对你,我觉得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