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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有过心理准备,但眼睁睁见自己庚帖被撕,还是止不住地悲怆。

这东西远不止一张薄薄纸片,乃是男女婚嫁的重要信物,她这庚帖自她十岁时便已备下,当年的她那样信誓旦旦地要嫁天下最好的郎君,可不过几年,就落得大厦倾塌,流离失所的命运,到最后居然被一张玉笔签发的身契牢牢锁在旧日面首身边,人世无常,莫过于此。

碎成两半的唐字捏在她手心,她吞回眼泪,红着眼尾,强作欢笑道:“撕了便撕了,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凭证,大人愿意救我爹娘,我自当全心全意回报大人。”

不嫁人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好好地活着,把自己一辈子抵押给裴振衣又如何呢?

“大人,我唐宝颐在此立誓,永生永世不离开你,如有违背,让我……”她想了想,续道:“让我头顶脱发,脚底流脓。”

裴振衣一言难尽地斜睨她一眼。

常人立誓天打五雷轰,她立誓诅咒自己脱发,果真是爱美如命。

但她这斩钉截铁的誓言,还是如一股热流注入他心中。

自把她接回家后,她每日都能闹出新的鸡飞狗跳来,把他气得要命,但一个人即使生气难过,心绪不定,起起伏伏,也比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来得好。

他沉默片刻,笨拙地伸手,把她揽至怀中。

宝颐柔若无骨地趴上他胸口,把自己折成契合他的弧度,尖尖的小下巴硌在他肩头的伤处上,若从远处看,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鹣鲽情深,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爱侣。

他踏过尸山血海,挨了一身伤痕,终于换来了一个站到她面前的机会,他抱着他的姑娘,好像抱住了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