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告诉你,在来的路上,我刚刚实名举/报谢氏集团做假账。”
谢兰因的眼中波澜未起,他轻声说:“你以为有能撼树的蚍蜉么?”
像谢兰因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他们不曾数年如一日地陷在舆论漩涡里,永远笃定自己不会有跌落云端的一日。
因此,他们自然不会明白舆论能为他们所用,同样能为郁棠所用。
“只凭我一人之力固然不够,只是,还有什么比豪门斗争和父子倾轧,更吸引人眼球呢?”
“你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所有人,是表哥你爱我至深,得到消息就告诉我,我这才幸免于难,而假账的事,是你授意我去举报的,因为你想对谢向荣发难,彻底架空你的父亲,这可是真实的豪门内斗……”郁棠温柔地说,“我亲爱的表哥,这下,你要和我绑在一条船上了。”
事实上,前世的谢兰因的确用假账事件作为他夺权的序幕,只不过,这回被她提前了而已。
“郁棠,士别三日,的确当刮目相看。”
郁棠莞尔,她缓声说:“寄人篱下的心机表妹和身居高位却不良于行的表哥,被偏爱的表面软弱天真的表弟,执意棒打鸳鸯的舅舅,还有□□的继祖母,这场戏表哥喜欢么?”
“你这次还算聪明,没有蠢到不可救药。”
“谢兰因,我很好奇,这次你要如何破我的局呢?”
若是谢兰因父子和老夫人上下齐心对付她,她未必能应付,可惜,谢兰因与她的好舅舅不对付,如今,她也要谢兰因尝尝有口难言的苦。
“果然是一出好戏。”谢兰因轻轻拍掌,“郁棠,那你告诉我,若你是我,面临这样的境地,你会怎么办?”
郁棠轻笑,她俯身前倾,双手捧着谢兰因的脸庞,她轻声说:“当然是记着我,喜欢我,爱着我,以我的爱憎为爱憎,以我的欢欣为欢欣,最重要的,永远畏惧我。”
说完,郁棠转身离开,她转身时,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掉落在地,碎了满地。
谢兰因目送她离开,鲜血在她的裙摆上盛开,像极了谢宅里的月季花。
彼时谢兰因拨通了郁棠的电话,他端坐在办公室,听着她的呼吸声,平静地看着窗外,无人知他心中波涛如何汹涌。
有生之年,他的心情是难得地忐忑,后来,电话那头传来刀刃落地的声音。
他忽然记起,那时她刚来谢宅时,对他说的话。
“表哥,我喜欢你。”
轻易宣之于口的爱慕,就像谢宅里那些开得绚烂的月季花,廉价而泛滥,那时的谢兰因这样想。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片,碎片划破他的手指,鲜血冒了出来。
曾经的谢清知未曾想过,这位被他鄙弃的女孩,会在后来成为无数长夜里漂浮在眼前的妄想。
她是他唇舌之下未曾说出的欲/望,是他的罪孽,是他的惩罚。
谢兰因拉开抽屉,在抽屉里躺着一枝干枯的月季花,上面残留着干涸的红色血迹,还有她真实无比的恨意。
他的手悬在空中,任鲜血滴落在月季花上,与她的血融为一体。
他闭上眼,她冰凉的手仿佛还贴在他的脸上,他抬手抚着脸庞,恍惚间与她的手相接,他轻声说:“郁棠,你不该发那封匿名邮件。”
如此,他大概还能装作毫无察觉,继续看唱作俱佳的她扮演爱慕表哥的表妹,而他的谎话精,大概还能平安地活很久很久。
走出谢氏集团,郁棠回身看立在楼顶的“谢氏集团”四字。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如今,终于等到楼将塌的一日。
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郁棠转身,恰好看见贺迟摘下头盔。
“郁棠你还真是心大啊,怎么发生这样大的事也不告诉我?”
当时千钧一发,她靠着那几本书,赤手空拳和纹身男夺刀,因着前世,她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当她再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应当如何应对?
万幸老天还是眷顾她的,郁棠粲然一笑,心中却难免有几分悲凉,她的胜利,是以前世的死亡为代价。
贺迟冲她勾了勾手指,郁棠走过去,却见贺迟替她戴上一道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