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被凌九深带回浮山派,修养了大半个月,终于能下床了。
他吊着支胳膊,走路一瘸一拐,身边总是围着无数浮山派的弟子嘘寒问暖。
但是这一回,凌九深不允许他燕容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师父,只是皮外伤。”燕容意被唤回洞府的时候,满不在乎地晃动手臂,“玉璇长老的丹药我都吃了几十颗了……就算是死人,都能被救活啦。”
承影尊者怒斥:“慎言!”
燕容意委屈巴拉地跪坐在蒲团上:“哦。”
……然后又被罚抄了三百遍心经。
等燕容意伤好,再次前往同一个秘境,却发现整个秘境被一劈两半,剑痕里流淌的,是他熟悉的承影剑的气息。
他想,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修士修行,受伤是家常便饭。
燕容意又是个心大的性子,跟白袍弟子一起下山历练,回来受重伤的永远是他。
“我是大师兄啊。”燕容意罚抄心经的时候,托着下巴对着空气喃喃,“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和师妹……遇到危险当然不能让他们冲在前面。”
几块钟乳石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隐去身形的凌九深站在燕容意身后,忽然明白为什么浮山派的弟子嘴上抱怨大师兄烦,可一出事,人人都替他辩解。
……因为他值得。
既然危险避无可避,那就只有变强一条路可以走。
凌九深对燕容意的要求更高了,浮山派的弟子仰起头,总能看见红色的身影在风雪里穿梭。
但燕容意从未喊过一声苦,也从未喊过一句累。
凌九深站在茫茫雪地里,低头看着跌跪在地,嘴角溢出鲜血的燕容意,听见了自己胸膛里犹如岩浆滚动的闷响,蓄势待发又危机四伏。
“师父……这一招我总也练不好。”燕容意失落地抬手,用苍白的手背蹭去了唇角的血。
凌九深心如刀割,头一回顺从自己的内心,垂眸撒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为师像你这般大时,对这招的领悟没有你深。”
“真的吗?”燕容意眼里重新汇聚起光。
凌九深看着他磕磕绊绊地从雪地里爬起,掸去衣摆上的碎冰,再一次握着剑腾空而起。
犹如身披朝阳飞舞的赤红色鸾鸟,映亮了风雪。
……后来,浮山的雪停了好些天。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燕容意的剑术日益精进,已然是浮山派年轻一辈的翘楚。
凌九深再不愿,也不能限制他下山。
尤其是当时,浮山派出了一件大事——七位浮山执法者在三天内,陨落了五位,且行凶者残忍地挖去了他们的双眸,带走了银色的执法者面具。
还放出话来,浮山派除了承影尊者,都是废物。
整个浮山派都震怒了。
这是对浮山派的挑衅,也是对天下第一剑宗的侮辱。
燕容意跪在凌九深面前辞行,凌九深惊觉,自己内心生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阻止。
“师父,此人手法极其恶劣,寻常弟子去,只是送死。”
凌九深背对燕容意,望着浮山派终年不化的积雪,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