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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醒的段长涯就像个孩子。
南宫忧站在门边,透过狭窄的门缝窥视寝房内,不由得发出如此感慨。
段长涯坐在床畔,半截被褥仍旧勾连在腰腹间,披散的长发略显蓬乱,眼珠左右翻动,似乎在环顾室内的情形,眼底透出几分茫然,肩膀不自觉地缩着,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带着起床气,骄纵地等待一声问候。
平日的段长涯决然不会流露出这幅模样,长大成人的青年将自己装进规整的条框,棱角分明,一板一眼。唯有初醒时分,才舍得逾越界限,探出一只圆润的边角。
南宫忧当然不是来问候段长涯的,他的口袋里还装着一包无色无味的毒药,出自南疆巫医之手,在中原十分罕见。他本想将药混入水里,给段长涯服下,用最隐蔽、最稳妥的方式,将这人从睡梦中除去,以免除后顾之忧。但他万万想不到,段长涯竟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先一步从昏迷中苏醒,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除了段长涯之外,还有一件令他后悔的事——柳红枫还活着。
他没想到竹院附近竟有帮手逗留,协助柳红枫和西岭寨众逃出火海。早知如此,昨夜就算动用天极门的武力,也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将那群碍事的家伙斩草除根。
段长涯、柳红枫——这两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竟成了他面前最大的阻碍,使他接连错失良机,追悔莫及。
想到此处,南宫忧望向室内的目光不禁带了恨意,变得比平日更加凶狠。
段长涯似乎觉察到门边的异样,猛地起身,提声问道:“什么人?”
青年人的声音尚带着初醒的虚哑,但气势却在一瞬间迸露,使南宫忧不禁浑身一滞,被恨意填满的头脑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不论武艺或是心智,段长涯都比他的父亲更胜一筹,眼下与他正面冲突,绝不是明智的选择。
万幸的是,段启昌先一步死了,而段长涯对昨夜发生的一切尚不知情。虽然计划一度被打乱,但眼下属于他的良机还有很多。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明朗了许多,他将毒药重新收起,收在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处。而后他拉开门扉,和颜悦色地迎上前去。
段长涯转过头,露出诧色:“世子殿下。”
“你醒来了,太好了!”南宫忧面露喜色,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动,“你伤得很重,我还以为……你此刻感觉如何?是否还有不适?”
段长涯摇了摇头,又问:“我昏迷了多久?”
南宫忧小心翼翼地放开他的肩膀,向后退了一步,道:“不算久,一天一夜罢了。”
段长涯露出释然之色:“我还以为过了很长时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父亲他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