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怎么会懂得善恶呢?它的利刃只是一面镜子,折射出人心的模样罢了。
他把剑拿在手里,集肩臂之力高高提起,坚实的分量使他寻回一些活着的感觉。
剑刃太薄,他翻转手腕,用剑鞘往钟身上敲去。
“住手!”
一个人拦在他的面前,仅用一只手便抵住他呼之欲出的招式,徐徐卸下他臂上的力气,将他推得退了一步。
那人停在他的面前,与他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他怔在原地,似乎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轻易拦住,但他很快便想通了,理由再简单不过,因为他的武艺有一半都是在这人的眼皮底下习得的。
*
晏千帆的神情呆然,直到安广厦忽然迫近,出手便是凶狠的攻势,径直瞄准他手中之物。他靠着本能一面接招一面躲闪,几招过后,脊梁骨便已贴上冷冰冰的墙壁。
阁楼的窗口离他不远,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隐约瞥见楼下的火光在窗棱上跳跃。大约是为了更好地透光透声,这窗口设得高且长,敞且阔,好似一张画框,框住窗外险峻的山海之景。
夜幕为画卷平添了几分阴森,塔壁陡峭无依,塔底则是礁石嶙峋的海岸,海面是黑色的,远看好似一座无底深渊,张开口等待着失足坠落的人。
他收回视线,耸了耸肩膀,道:“安大哥,你若是再往前走,我恐怕就只有跳下去了。”
他戏谑的口吻并未触动对方,安广厦脸上带着盛怒的神色,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打量着他。
他也怔怔地望着安广厦,这人天生脸庞端正,眉眼浓重,就连脸上的怒容也比常人更加鲜明。晏千帆聚精凝神,试图在这张脸上寻找旧日熟悉的神情,却以失败告终。
一日之内,三度重逢,安广厦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想到此处,晏千帆左眼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安广厦用冷冷的声音道:“把莫邪剑交出来。”
晏千帆摇摇头,干脆地答道:“不行,就算你亲自来抢,我也不能交给你。”
“混账东西!”安广厦深深皱眉,眉眼间的怒意更盛。
晏千帆挺直了肩背,道:“你骂得对,我的确是个混账东西。随你怎么骂,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感到对面的目光一凛,犹如一道冷箭落在他的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晏千帆的伤眼用棉纱胡乱包裹着,另一只眼被凌乱的发丝遮住一半,冷汗凝在眉毛上,顺着发稍滴落,眼底的光也随着视线飘移而闪烁不定。与之相比,安广厦的眼睛却异常冷酷,眼神中不含一丝温度,好像西岭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
晏千帆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安大哥,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