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弥漫着粘腻的味道。她的神色疲惫,呼吸还很短促,凌乱的鬓发尚来不及梳理,红妆在苍白的脸上胡乱晕开,使她看上去分外狼狈。
这就是娼妓的工作,或许那些名楼中的头牌常有琴曲傍身,有诗词助兴,坐拥无限旖旎风光。但像金娥这样平凡的娼妓,与一切旖旎都是无缘的。她的生命中只有单调的光景,就像床板摇动的声音,就像捣入躯壳深处的钝痛,日复一日,叫人习以为常,直至陷入麻木,忘却悲喜。
但赤怜还没有习惯。
她很愤怒。
在客人走后,她破天荒地来到金娥面前,主动开口质问,道:“你真的那么享受吗?”
金娥怔住了,似乎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不过是一介玩物,有谁会在意玩物被玩弄时的心情。
她将别到而后,轻声道:“当然不是,只是为了让客人开心罢了。”
赤怜的怒意更胜:“如此装腔作势,逢场作戏,出卖自己的身体与尊严,你不觉得可耻吗?”
*
金娥的动作僵在半途,手指扯着红帐慢慢攥紧,在柔软的缎子上揉出凌乱的褶皱。
赤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好像刀子一般锐利。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卖身为妓的确可耻,不过我实在不懂别的谋生法子,若想靠自己活下来,便只有这一条出路。”
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面对尚未整理停当的床榻,将手摸索着伸到枕边。
枕边的布料上尽是皱纹,还没有来得及掸平,皱纹上铺着她长而柔软的发丝,发丝旁边还摆着几粒亮闪闪的东西,是碎银。
她将银子拿起来,攥在掌心,慢慢贴向胸口,道:“今天的客人很是大方,额外给了我赏钱,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一趟药铺。”
“为何要去药铺?”
“这些天我四处打听,听说有一种金创药专攻外毒,便想买来给你试试。”
赤怜一怔,立刻沉下脸,道:“我不用你的药!”
金娥有一瞬的畏缩,但很快抬起头道:“放心吧,那间药铺只是价钱贵了些,但老板很讲信誉,从来不掺假,我听你昨夜呼吸很重,伤口一定很疼吧,用了金创药,说不定康复得更快些。”
说罢,她便匆匆地转过身,将凌乱的床帐放在一旁,一只脚往门边迈去。
赤怜在她背后追问:“你要赶我走吗?”
金娥的脚步一滞,微微抬起头,道:“当然不是,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好容易有人同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呢。”她一面说着,一面回过头,像叮嘱熟悉的妹妹似的叮嘱道,“小红,你乖乖等我回来,不要叫旁人发现了踪迹。”